『前后汉故事新编』赵充国和西羌

汉朝西边附近湟水一带的地方住着西羌族的人。他们以前是帮着匈奴的。自从汉武帝在河西建立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个郡以后，砍断了匈奴的右胳膊，不让匈奴再跟西羌来往，还叫西羌人从这四个郡搬出去，不准他们再住在湟水一带。赶到汉宣帝即位，打发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义渠，部族名，当作姓用；安国，名 ）去察看西羌。义渠·安国也是西羌人，因为他祖父和父亲做了汉朝的官，他继承了他们的地位，还升为光禄大夫。西羌族当中人口比较多的有先零羌和罕开羌两部，先零羌听到义渠·安国来了，就打发使者去见他，请汉朝放宽禁令，让他们渡过湟水到汉朝这边来放牲口，义渠·安国替他们上书给汉宣帝。汉宣帝怕西羌借因头攻打进来，只好含含糊糊，召回了义渠·安国。

先零羌认为汉朝待他们太苛刻，义渠·安国又不肯帮他们的忙，就联合西羌各部，渡过湟水到汉朝这边来了。他们又派出使者绕道到匈奴去请他们帮助。将军赵充国得到了这个信儿，请汉宣帝派个将军带领兵马去防备西羌。汉宣帝就派义渠·安国带领两千骑兵再到西羌去察看。义渠·安国到了西羌，召集了三十多个先零的重要人物，把他认为最不老实的一些人全都杀了。接着，他把骑兵放出去，又杀了一千多人。

先零的领袖杨玉本来已经归向汉朝，封为归义侯。这会儿一见义渠·安国屠杀西羌人，他又是害怕又是愤怒。他的手下人也要他反抗汉朝。归义侯杨玉就率领先零士兵冷不防地打到汉营里来。义渠·安国一来没做准备，二来人马不过两千，被杨玉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汉军扔了辎重、粮草、兵器，一口气逃到令居（属金城郡，在甘肃省永登县西北 ），守在那儿。义渠·安国火速派人向朝廷求救。

汉宣帝一想：将军当中只有赵充国最熟悉西羌的情况，可是他已经七十多了，恐怕不能再打仗。他叫御史大夫丙吉去问问赵充国派谁去最好。赵充国说：“要平定西羌，没有比我这个老头子再合适的人了。”汉宣帝问他：“老将军准备怎么样去打败西羌？应当用多少人马？”赵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我到了金城，侦察了地形和西羌的情况，才能够决定计划。只要皇上用我，平定西羌是用不着皇上担心的。”汉宣帝笑了笑，说：“好吧。”

赵充国到了金城，带着大军很小心地渡过湟水，到了西部都尉府，就在那边把军队驻扎下来。先零羌也的确厉害，天天出来挑战。赵充国吩咐将士们只准守营、不准出战。他要用分化敌人的办法，去收服西羌。

先零羌跟罕羌、开羌本来是有仇恨的。前一些日子罕羌和开羌的领袖靡当儿派他的兄弟雕库来向汉朝的都尉报告，说先零羌准备反对汉朝。汉朝的都尉就把他暂时留下，一面派人去侦察。过了几天工夫，果然，先零羌起兵了，还跟罕羌、开羌讲了和、订了约，叫靡当儿也起来反抗汉朝。雕库的部下也有跟先零羌通声气的。汉朝的都尉就扣留了雕库，把他当作俘虏。

赵充国知道了这件事，马上放出雕库，安慰他，说：“罕、开并没背叛汉朝，你哥哥也不会上先零的当，你先来报告，不但没有罪，而且是有功劳的。你可以安心地回去，请你去传达天子的命令，大军到了这儿，只惩办犯法的人，别的人一点用不着害怕；谁逮捕犯法的人，谁都有赏。抓住或者杀死一个犯法的头等的豪强，赏四十万钱；中等的，赏十五万钱；下等的，赏两万钱；女子和老弱的，赏一千钱；乱党的财物全部赏给逮捕他们的人。”雕库听了这一番话，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赵充国安排了罕、开那一边，还想用办法慢慢地去收服先零羌。他仍旧把大军扎住，不让士兵出去打仗。可是汉宣帝没有像他那么耐心。他又发了六万人马，驻扎在边疆上作为声援。

酒泉太守辛武贤上书，愿意帮助赵充国去打罕、开。他说：“只要带上三十天的口粮，从张掖、酒泉出发，两路夹攻罕、开，就说不能灭了罕、开，也能够掳掠一批牲口和妇女，然后回来过冬，明年再发兵去打，西羌准能吓得不能不来投降。”汉宣帝把辛武贤的奏章交给赵充国去研究，做出决定。

赵充国上书，说：“一匹马自己驮三十天的粮食，就得八十斗麦子、二十四斗米，还得装上衣服、兵器。驮着这么多东西的马很难追赶敌人。敌人见了大军，必然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汉军也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进。西羌到了山林里，守住山口、要道，再用骑兵来截断运粮的道儿，弄得我们进退两难，给外人笑话。辛太守想掳掠人家的牲口、妇女，这不是好计策。我认为不如安抚罕、开，专门对付先零。惩办顽强的，奖励悔过的。再挑选贤明的、能够尊重当地风俗的官吏去安抚他们，他们一定能够归向朝廷。现在先零羌当中离开杨玉来投诚的已经多起来了。这是保全军队、保证胜利、安定边疆最好的办法。请皇上放心。”

汉宣帝召集大臣们商议赵充国的奏章。大臣们大多都说：“先零兵多，加上罕、开的帮助，就更强了。先攻破罕、开，先零就容易收服了。”

汉宣帝就拜乐成侯许延寿为强弩将军、酒泉太守辛武贤为破羌将军，共同去进攻罕、开，还下了一道诏书责备赵充国，催他快点进兵。

赵充国第二次上书，请汉宣帝不要再派兵去，更不可去打罕、开。他说：“先零羌杨玉背叛朝廷，杀害官吏；罕、开羌并没侵犯过边疆，也没杀过汉朝的将士。我已经派罕、开羌雕库去宣扬皇上的威德，告诉西羌人：汉朝大军只惩办有罪的人，绝不伤害良民。西羌人都知道朝廷是奖励好人、惩办坏人的。现在不去惩办有罪的先零，反倒去杀害无辜的罕、开，这哪儿是皇上的意思呢？只要惩办先零的头子，先零就可以平定下来，罕、开更不敢背叛朝廷了。”

汉宣帝再三考虑，觉得赵充国的话的确有理，就依了他的话，不再派兵去。赵充国还是只守不战。先零羌认为赵充国只是来防守的，就慢慢儿地松懈下来了。赵充国看准了机会，突然向先零羌打过去，杀得杨玉的兵马一败涂地，给汉军掳去了牛、羊十万多头，车四千多辆。赵充国打了胜仗，立刻把军队开到罕、开的地界驻扎下来，吩咐将士不准抢劫。罕、开欢迎汉军，靡当儿亲自到汉营里来见赵充国。赵充国拿上等的酒筵招待他，还送了他很多礼物，嘱咐他好好地治理罕、开百姓，不可反对汉朝。靡当儿这才放了心，诚心诚意地跟汉朝和好。

赵充国联络好了罕、开，又回到先零。他向汉宣帝报告经过，汉宣帝派破羌将军辛武贤为副将去帮助他。这时候，先零羌投降汉军的已经有一万多人了。赵充国一见先零羌来投奔的越来越多，就改变策略，他要用步兵屯田的办法来代替骑兵的进攻。

他第三次上书，说：“大军远在外地，每天所费的粮食和草料已经不少了，要是老这么守着，不但耗费财物，而且士兵、民夫也都太苦了。西羌只能用恩德去收服，不能用兵力去消灭。这儿可以开垦的土地有两千多顷，我愿意撤退骑兵，单单留下一万步兵，一面耕种，一面防守，西羌就能够这么平静下去的。”

汉宣帝又召集大臣们商议屯田的事。大臣们反对屯田的占多数。汉宣帝还是吩咐赵充国赶紧进兵。他说：“依照将军这个办法，什么时候才能够把西羌的头子杀了呢？什么时候才能够得胜回朝呢？”

赵充国第四次上书，说明利害。他说：“西羌的风俗和习惯虽然跟中原的不一样，可是爱护亲戚、害怕死亡，尊敬好人、痛恨坏人，喜欢利益、躲避灾害——这些跟汉朝人完全一样。西羌一共只有五万人，除了在战场上打死的以外，前前后后投降的就有一万多人。我们陆续把他们放回去，叫他们去劝告亲戚、朋友来归附的也有七十起了。现在跟着杨玉反对朝廷的不过七八千人左右。听说他们每天还有饿死的和逃亡的。只要我们一面屯田防守，一面劝化他们，西羌是能够听从朝廷的。”

汉宣帝就吩咐辛武贤仍旧回到酒泉去做太守，把各路骑兵都撤回来，只留下赵充国屯田的步兵。果然，杨玉的手下人若零、弟泽他们杀了杨玉，率领四千多人到这边来了。汉宣帝把若零和弟泽两个首领封为王，把另外几个重要的人封为侯；又在金城地方设置“金城属国”，让投奔汉朝的西羌人住在那边，还叫西羌人自己推荐几个人为“护羌校尉”。这么着，西羌那边完全安定下来了。汉宣帝吩咐赵充国和屯田的士兵都撤回来，把那些开垦了的土地全都给西羌人自己去耕种。

赵充国告老还乡。丞相魏相向汉宣帝承认自己的错误，说他当初没支持过赵充国。原来赵充国第一次上书的时候，十个人当中赞成他的主张的只有两三个；第二次就有一半人赞成他了；最后，十个人当中已经有八个赞成他了。

西羌那边稳定下来了，匈奴听到了这个消息，更不敢侵犯汉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