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汉故事新编』反攻匈奴

匈奴自从跟汉朝通婚以后，在这六十多年当中（公元前198—公元前133年 ），虽然没有大规模地打过仗，可是匈奴侵犯边界是常有的事。他们老在长城外边这一带来来往往，一有机会，就侵略进来。

公元前134年，军臣单于派使者来要求和亲。这时候，太皇太后窦氏已经死了（公元前135年 ），汉武帝也二十二岁了。他决定把政权抓在自己手里。他拜田蚡为丞相，韩安国为御史大夫。为了抵抗匈奴，他派李广和程不识为将军，防守着北方。这会儿单于要求和亲，汉武帝叫大臣们商议答应不答应。将军王恢说：“过去朝廷同匈奴和亲，把公主嫁给单于，可是匈奴老是不守盟约，侵犯边界。还不如发兵去打他们一下子。”

御史大夫韩安国说：“匈奴没有固定的居住的地方，我们没法用武力去征服他们。如果派大军去，就得奔走几千里地，就是不打仗，人马已经够累的了。他们计算到能够打胜仗的话，就用全部力量来打击我们已经疲劳了的军队；他们不能打胜仗的话，就跑得无影无踪的。还不如同匈奴和亲好，免得劳民伤财。”大臣们大多都赞成韩安国的话。丞相田蚡更是宁可放弃土地，不敢出兵打仗的。汉武帝只好打发匈奴的使者回去，答应把公主嫁给单于。

汉武帝实在不愿意向匈奴屈服。第二年，王恢献计反攻匈奴，汉武帝就同意了。原来雁门郡马邑（马邑，包括现在山西省马邑县和朔县 ）有个老头儿叫聂壹，是个大商人，他向王恢献计，说：“匈奴在边界上到底是个祸根。现在咱们趁着和亲的机会，把匈奴引到关里来，准能打个大胜仗。”王恢问他：“老人家有什么好主意把匈奴引进来？”聂壹说：“不瞒将军说，我常私运货物，跟匈奴已经做过几次买卖了，连单于都认识我。我借着做买卖的因头，假意把马邑城卖给单于。将军把大军埋伏在邻近的地方。单于贪图马邑的货物，一定会进来的。赶到他们一到马邑，将军就截断他们的后路，准能打个大胜仗，也许能够逮住单于。”

王恢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马上把这个主意献给汉武帝。汉武帝召集大臣们，对他们说：“我打扮了子女配给单于，还送给他金币、绸缎。可是单于不但十分傲慢，不守信义，他还不断地进行侵略、抢劫。我看到我们的边界遭到匈奴的迫害，心里非常难过。我想发兵去打匈奴，你们看怎么样？”

御史大夫韩安国又出来反对，他说已经和亲了，再打仗有失信义，而且是个冒险的行动，一点把握也没有。

年轻、好动、富有冒险精神的汉武帝同意王恢反攻匈奴。他就拜王恢、韩安国、公孙贺、李广等为将军，带着三十多万兵马去打匈奴。王恢派聂壹带着货物先到长城外去跟匈奴做买卖。聂壹见了军臣单于，说他愿意把马邑献出来。军臣单于听了，又是高兴又是怀疑。他说：“你是做买卖的，怎么能把马邑城献给我呢？”聂壹说：“我们一伙儿也有几百个人，混进马邑，杀了汉朝的官吏，就可以拿下马邑。赶到汉朝再派兵来，大王的军队早已进去了。”

军臣单于先派几个心腹跟着聂壹到马邑去，但等聂壹杀了官员，就发兵进去。聂壹回到马邑，商议停当，杀了几个囚犯，把人头挂在城上，说是马邑大官的脑袋，叫匈奴的使者去看。匈奴的使者见了这些人头，马上回去报告给军臣单于。军臣单于亲自带领着十万人马来接收马邑。匈奴的大军进了汉朝的地界，到了武州（县名，在山西省左云县南 ），离马邑还有一百多里地，只见草原上全是牲口，可没瞧见一个放牲口的人。单于起了疑。他瞧见那边有个亭堡，就打算打下亭堡，问个明白。亭堡是瞭望敌人，联络消息用的。每一百里有个亭堡，每一个亭堡有一个亭尉和一个副手，还有一些士兵。那亭尉已经得到了军令，装出挺镇静的样子，引诱匈奴进去。

军臣单于抓住了亭尉，对他说：“你把实际的情况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有赏；要是撒半句谎，我就把你砍了。”那个亭尉怕死，他投降了匈奴，把汉朝军队的情况抖搂了包袱底，全都倒给匈奴。军臣单于一听，好像屁股碰了火盆似的慌忙蹦了起来。他立刻下了命令，全军撤退。匈奴的十万大军急急忙忙地跑到自己的地界上，单于这才缓了口气，说：“我得到了亭尉，真是天意。上天叫亭尉说了实话，我不能不赏他。”他就封那个亭尉为天王。

这时候王恢已经把大军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地方，自己带着两三万人马抄出代郡去截断匈奴的归路。忽然听到匈奴一到武州就退回去了，气得他直翻白眼。两三万兵马怎么敢进攻匈奴的大军呢？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没见到匈奴就退回来了。韩安国他们在马邑等了好些时候，一听到匈奴逃回去了，就改变计划，带着大军追上去。他们到了边界上，见不到匈奴的影子，也只好空手回来。

王恢、韩安国、公孙贺、李广他们回到长安，汉武帝责备王恢放走了敌人，把他下了监狱，再叫廷尉定他的罪。韩安国他们本来反对出兵，再说又不是主将，都免了罪。

王恢听说廷尉要把他办成死罪，连忙叫家里人拿出一千金送给田蚡，请他向王太后求情。田蚡收了一千金，进宫请求他姐姐王太后，说：“王恢引诱敌人，本来是个好计策，虽然没有成功，也不至于犯死罪。要是皇上杀了他，不是叫匈奴高兴吗？”王太后就把这话告诉了汉武帝。汉武帝为了另一件事正怪着他母亲，偏不听她的话，再说王恢本来不该逃回来。

原来汉武帝宠上了一个弄臣（供皇帝玩儿的臣下 ）叫韩嫣，不但老跟他一块儿吃饭、玩儿，有时候还跟他一块儿过夜，金银财宝赏了他不少，韩嫣怎么花也花不完。他把黄金做成打鸟的弹子，随便出去玩儿。长安人瞧见他出来打鸟，都远远地等着，运气好的只要捡着一颗弹子就能卖不少钱。所以那时候有一句歌谣，“要免饥寒，去寻金丸”。

有一回，江都王刘非（汉景帝的儿子，汉武帝的异母哥哥 ）来朝见汉武帝，汉武帝约他到上林苑去打猎，江都王先在外边等着。过了一会儿，他瞧见大队的车马过来，十分威风。江都王连忙吩咐跟随他的人退后，自己趴在路旁等着。谁知道车马并没停下来，一直往前去了。问了问跟随的人，才知道是韩嫣。这可把江都王气坏了。

在打猎的时候，他想把韩嫣瞧不起他的事告诉汉武帝，再一想，人家是得宠的红人，说了也是白费唾沫。打猎回来，江都王去拜见王太后，向她哭诉，还说情愿不做江都王，到宫里来做个弄臣。王太后认为江都王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究竟是汉景帝的骨肉，怎么能给一个弄臣欺负呢？当时她安慰了江都王，劝他忍耐一下，等到一有机会一定惩办韩嫣。也是韩嫣自作自受，他跟宫女胡闹的勾当给王太后查出了。王太后把韩嫣的两件大罪合并办理，就叫韩嫣自杀。汉武帝还替韩嫣求饶，王太后反倒把她儿子训斥了一顿，说他不知体统。汉武帝没有办法，只好让韩嫣服毒自杀。

汉武帝为了这件事，直怪王太后不肯留情。这会儿王太后请汉武帝看在她和他舅舅田蚡的面上饶了王恢，汉武帝说：“发兵三十万去打匈奴是王恢出的主意。就说匈奴退去，他既然已经抄到匈奴的后面了，就该杀他们一阵。他这么贪生怕死地放走敌人，不把他治死，怎么对得起天下呢？”

王太后只好把汉武帝的话告诉了田蚡，田蚡也只好回绝了王恢。王恢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路，就在监狱里自杀了。

田蚡为了王恢的事得到了一千金，说句天公地道的话，他不是不想救王恢。汉武帝不卖面子，他也没有办法。为了这件事，田蚡老琢磨着：难道皇上不信任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