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汉故事新编』李陵投降

汉武帝没见苏武回来，挺纳闷儿的。他疑心匈奴借着和好的因由，骗取汉朝的财物，扣留汉朝的使者。他正想派人去探听，恰巧赵破奴从匈奴逃回来了。赵破奴并没见到苏武，可是他知道匈奴扣留汉朝的使者，还打算再来侵犯边疆。汉武帝就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带领三万骑兵去打匈奴。他又吩咐李广的孙子李陵监督辎重，跟着李广利一块儿去，可是李陵不干。

李陵是个少年英雄，力气大，箭法好，跟手底下的人很合得来。汉武帝说他有点像他的祖父，让他做了都尉，给他五千楚兵防守着酒泉、张掖一带。这次李广利准备从酒泉出发去打匈奴，汉武帝吩咐李陵给李广利监督辎重。李广利虽然老打败仗，可是他到底是汉武帝的大舅子，谁也不敢不服他。李陵究竟年轻，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哪。他瞧不起李广利，不愿意在他的手下。他央告汉武帝，说：“我的部下都是楚兵，他们个个都能打老虎，射箭是百发百中的。我情愿带领这一队人马独当一面去分散单于的兵力，请别叫我专门跟着贰师将军的军队。”

汉武帝知道他瞧不起李广利，当时就生了气，骂他，说：“你不愿意跟着贰师将军吗？我派出了这么多的军队，再也没有马给你了。”李陵挺着胸脯，说：“没有马就没有马，只要给我五千步兵，我就打到单于的大营里去！”汉武帝就像斗气似的答应了他，可是他另外派将军路博德在半路上接应李陵。

路博德的地位本来比李陵高，他也不愿意跟在李陵的后头，好像做他的副手似的。他上了个奏章，说：“现在正是秋天，匈奴的马最肥，我们不可轻易跟匈奴交战。还不如叫李陵慢点出发，等到明年春天再出去也不晚。”

汉武帝看了奏章，不说话。他怀疑这是因为李陵说了大话后悔了，才叫路博德出面来推辞。他把奏章搁在一边。正好探子来报告，说匈奴侵犯西河。汉武帝就派路博德去守西河。接着他下了命令，吩咐李陵从遮虏障（在甘肃省张掖市 ）出发，去侦察东浚稽山。

李广利从酒泉出发，到了天山，碰到了匈奴右贤王的士兵。右贤王没做准备，人马又没像汉军那么多，打了一个败仗，死伤了一万多人。他赶紧去召集大队人马，再回来追赶汉军。李广利打了一个胜仗，得意扬扬地回来。他走了还不到几百里地，忽然被右贤王的大队人马围住。几天下来，汉军的粮草不够，饿死的和打死的人就不少。逃又逃不出去，待又待不住，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

有个陇西人叫赵充国，他带着一百多个壮士拼着死杀出重围。贰师李广利这次也挺勇敢地夹在赵充国和一百多个壮士中间一块儿逃出来。汉兵又死了十分之六七，赵充国受伤二十多处，可还没死。

李广利带了三万骑兵出去，回来的还不到一万人。他上了个奏章，说明匈奴多么厉害，他多么勇敢地杀出了重围。不说别的，光是他手下的赵充国，身上就受了二十多处伤。汉武帝召见了赵充国，亲自瞧了瞧他的伤，血瘢还没掉呢。汉武帝不由得夸奖了他一番，拜他为中郎。李广利虽然打了败仗，损失了这么多的人马，可是人家这么勇敢地逃回来了，当然也不能办罪。

汉武帝是不肯认输的。他再派公孙敖和路博德从西河出发，分两路去打匈奴。两队兵马分别在北边兜了一个圈子，没碰到匈奴兵，只好回来。进攻匈奴的几批大军，忙了一天星斗，都回来了，就是李陵的那五千步兵还没有消息。如果进攻匈奴有盼头的话，全在李陵这一队了。果然，李陵的骑兵陈步乐回来向汉武帝报告，说李陵率领着五千步兵从遮虏障出发，一帆风顺地到了东浚稽山南边，在龙勒水上（在甘肃省敦煌市 ），歇了几天，还没找到一个匈奴兵。他们再往北走了三十天，到了浚稽山，就驻扎下来。李陵把沿路的山水形势画成一张地图，加上说明，由骑兵陈步乐带回去给汉武帝。

汉武帝听了报告，看了地图，很高兴。他认为打胜仗有了盼头了。他天天等候着好消息。好容易消息传来：李陵全军覆没！

原来李陵他们一直到了浚稽山，还没瞧见一个匈奴兵，匈奴兵可早就瞧见他们了。且鞮侯单于亲自率领三万骑兵，把李陵的五千步兵围困在两座山的中间。李陵拿大车作为营盘，营盘外面摆下阵势：前面一层的士兵拿着戟和盾牌，后面一层是弓箭手。匈奴瞧见汉军人少，大胆地一直冲过来。汉营里的弓箭手等着匈奴兵走近了，几千支箭一齐射出去，大批的匈奴兵中了箭，倒下了，其余的乱糟糟地逃到山上去。汉军趁着他们的乱劲儿，追上去，杀了一两千人。汉军一打退匈奴兵，连忙往南跑回来。

单于着慌了。他赶紧召集了八万多骑兵来追赶汉军。汉军一面抵抗，一面继续往南跑。这么打打、跑跑，跑跑、打打，对付了好几天。他们到了一个山谷里，又打了一阵，杀了匈奴一千多人。汉军跑了四五天，到了一个水洼地区，那边长的满是苇子。他们想躲在苇塘里打游击。不料匈奴在上风放起火来了。李陵连忙叫士兵们自己这边先放火，腾出一块烧过的空地来，使得那边的火不能烧到这边来。汉军趁着匈奴那边的火正烧着的时候，一直往南跑，到了一座山底下。匈奴兵赶到，又展开了一场血战。李陵的步兵在树缝子里钻来钻去地打击匈奴的骑兵，匈奴的骑兵在树缝子里反倒挺不方便，又被汉军杀了不少人。汉军瞧见单于在南山上，大伙儿对着他一齐射箭，吓得单于慌忙逃去。

那一天，汉军俘虏了几个匈奴兵，盘问下来，才知道单于本来不想再追汉军了。他认为李陵的步兵是汉朝的精兵，他们天天引着匈奴兵往南赶，前面准有大军埋伏着，所以不想再追下去了。单于左右的几个大臣说：“大王亲自率领着几万骑兵还消灭不了几千个汉兵，以后汉朝将更瞧不起咱们了。在山谷里打仗，人多使不出力气来。再过去四五十里地说是平地了。要是在平地上再打不过他们，咱们就回来。”单于听了他们的话又追赶了一阵。

汉军到了平地，一天当中打了十几次。匈奴兵又死伤了一千多人。单于得不到便宜，这会儿真打算回去了。想不到汉军里有个军官，叫管敢，为了说怪话被校尉责打了一顿。管敢夜里偷偷地跑出来，逃到匈奴那边去，做了汉奸。他告诉匈奴，说：“汉军后面并没有救兵，汉营里的箭也快要完了。只有将军李陵和校尉韩延年各有八百名步兵，十分厉害，别的人都平常得很。”单于得到了汉奸管敢的报告，非常高兴。他马上带领骑兵去攻击李陵和韩延年，还向他们喊话，叫他们投降。

匈奴的一支骑兵拦住汉军的去路，大军在山上四面围攻，把汉军赶到山谷里。汉军五十万支箭都用完了，五千名步兵也只有一千零点了。他们就拿车轮、车挡、车轴当作兵器，跟匈奴兵展开了肉搏。双方又死了不少人。天黑了，匈奴不便出来，汉军也不能出去。李陵穿上便衣，自己出去，想去跟单于拼命。可是四面全是敌人，怎么跑得出去呢？他叹了一口气，回来叫士兵们把旗子收起来，同值钱的东西一块儿埋在地下，不让匈奴拿走。

他对士兵们说：“要是现在还有几十支箭的话，咱们还可以一块儿冲出去。现在箭没有了，刀、戟也都折了，一到天亮，不是全给他们逮了去吗？还不如散了队，各自逃命，能够有几个逃回去报告皇上也是好的。”他就吩咐士兵每人随身带上两升干粮，一块冰，各人自想办法分头逃跑。能够往南再跑一百八十里地就是遮虏障了。他约定他们在那边相会。

到了半夜，李陵叫士兵打鼓助威。哪儿知道所有的鼓不是破的，就是鼓皮软绵绵的，“噗噗噗”怎么也打不响。李陵和韩延年骑上马，带着十几个壮士往南出去。匈奴的骑兵追上来的就有几千。十几个人跟几千个骑兵就打起来了。韩延年杀了几十个匈奴骑兵以后阵亡了。李陵被匈奴围住。他向南哭着说：“我没有脸见皇上了！”他下了马，让匈奴逮了去。

其余的汉兵先后逃回到遮虏障的一共有四百多人。他们向当地的长官详细报告汉军覆没的经过，长官又向朝廷报告上去。

汉武帝得到了这个消息，还以为李陵一定也阵亡了。后来他听到李陵投降的信儿，气得什么似的，当时就责问那个送地图来的陈步乐。陈步乐有口难辩，自杀了。汉武帝说他活该。他又把李陵的母亲和妻子下了监狱。大臣们这才知道汉武帝是多么痛恨李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