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汉故事新编』“功狗”和“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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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后修改于 2023-07-30

汉高祖挑选了一批功臣,把他们封为列侯。那时候天下还没安定下来,城里的人大部分都逃散了。那些重要的城邑,因为遭到战争的灾害比别的地方大,户口就更少了,十户人家经过这一次八九年的战争也就剩下了两三户了。因此,他们所分到的户口并不多,大的侯也不到一万户人家,小的侯只分到五六百户。大小诸侯都拿地名作为封号,例如萧何的封地是酂县(酂Zàn,在河南省永城市西南 ),就称为酂侯。在这些受封的功臣当中,最出名的有这样一些人,就是:

酂侯萧何,

淮阴侯韩信,

平阳侯曹参,

绛侯周勃,

汝阴侯夏侯婴,

舞阳侯樊哙,

颍阴侯灌婴,

户牖侯陈平,

安国侯王陵,

曲周侯郦商,

堂邑侯陈婴,

阳夏侯陈豨,

辟阳侯审食其。

以前没受封的时候,将军们互相争功,封了以后,他们又有意见。他们说:“我们的功劳是拼着性命换来的呀。冲锋陷阵,不顾死活,多的打了一百来次仗,少的也打了几十次。萧何并没立过汗马功劳,仅仅仗着一支笔、一张嘴,写几个字,说几句话,地位反倒比我们高,这是凭什么呢?”汉高祖听了,觉得这批人粗里粗气的,实在好笑。跟他们讲大道理是讲不通的。他也就粗里粗气地打个比方对他们说:“诸君见过打猎吗?追赶野兽,把它们逮了来的是狗,指挥狗的是人。诸君只能够逮野兽,都是‘功狗’;萧何能指挥你们去追野兽,他是‘功人’。‘功狗’怎么能跟‘功人’比呢?”这批将军们听了汉高祖的话,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狗,只好乖乖地夹着尾巴不出声了。

在汉高祖看来,萧何的功劳最大,所以封了他八千户。对待张良可又不同了。他一直像尊敬老师那样地尊敬着张良。因此,他请张良自己挑三万户,作为他的封地。张良可不要这个。他说:“我在留城刚一会见皇上,就蒙皇上信任。这是上天把我交给了皇上。如果皇上一定要封我,那么有个留城就够了,三万户绝不敢当。”汉高祖就封张良为留侯。

汉高祖的父亲太公听到了这许多有功劳的臣下都封了侯,刘贾、刘喜、刘交、刘肥还封了王,可是就没封到刘伯的儿子刘信。他对汉高祖说:“皇上大概忘了自己的侄儿刘信了吧。”汉高祖说:“忘不了,他母亲怎么待我来着,我更忘不了。”

原来从前刘邦不干活儿,专靠他老子和两个哥哥养活他,大家都有意见,就分了家。分家以后,刘邦老到他哥哥刘伯家里去赶饭吃。亲兄弟来吃顿饭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后来他哥哥刘伯死了,他嫂子对他就越来越冷淡。再说刘邦一进来,老是带着三朋四友一块儿来大吃一顿,他嫂子就更加讨厌他了。

有一天,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刘邦又带着几个朋友来了。他嫂子不理他们,故意在厨房里嘎吱嘎吱地(嘎gā )刮着锅底,好让刘邦知道羹汤早已吃完了。朋友们听到主人刮锅底的声音,只好饿着肚子走了,刘邦送出了他们,回到厨房里一瞧,喝,热腾腾的一锅子饭还没吃哪!这档子事儿,汉高祖一直记在心里。为了这个,他才不封他侄儿刘信。

太公说:“看在你死去的哥哥面上吧,再说你侄儿可不错啊。”汉高祖还是不答应。太公说了好几次。末了,汉高祖总算答应封刘信为侯,可是给了他一个挺个别的封号,叫什么“刮羹侯”(古文叫“戛羹侯”;戛jiá )。这个名儿是不大好听,可是刘信又能把汉高祖怎么样呢?要怪也只能怪他母亲。

汉高祖对自己的侄儿还舍不得封,别的不是同姓的人更不必说了,他已经封了大大小小这么多的诸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可还想用剜肉补疮的办法来补救一下。他老觉得韩王信是个能打仗的人才,封给他的土地也正是天下出精兵的地方。能打仗的人统治了出精兵的地方,那可太不妥当了。他就把太原郡称为韩国,把晋阳作为都城,叫韩王信从阳翟搬到晋阳去。太原郡跟匈奴接近,叫韩王信搬到那边去,还可以叫他防御匈奴,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韩王信当然不能不同意,可是有个要求。他央告着说:“新的韩国接近边疆,可是晋阳离着边疆太远,可不可以让我把都城迁到马邑(在山西省朔县 )去?”汉高祖答应了。韩王信就住在马邑镇守着北方。

把接近边疆的太原郡作为韩国,原来韩国的地方就让出来了。已经封了的还重新调整,没封的就不能再封了。当初跟霸王争夺天下的时候,只恨将军太少;这会儿他们都想封侯,反倒觉得将军太多。没受封的将军还真不少,他们的牢骚也就跟着来。

有一天,汉高祖从宫殿上望出去,瞧见远远地有一群人坐在沙滩上交头接耳地好像正在商量着什么,不由得犯了疑心。再仔细一瞧,还都是武官,疑心就更大了。汉高祖马上叫张良进去,把刚才看见的情形告诉了他,问他:“他们在干什么?”张良好像早已合计好了怎么回答,他说:“他们聚在一块儿商量造反!”汉高祖吓了一大跳,说:“啊?天下已经平定了,他们干吗要谋反呢?”张良说:“皇上由平民起兵,靠着这批人得了天下。现在您做了皇帝,封的都是一向要好的人,杀的都是生平痛恨的人,有功劳的将士还多着呢,哪儿有这么多的地方封给他们?他们没受封已经够丧气的了,再加上怕皇上追查他们的过失,给个罪名,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收拾。他们认为不能不防备这一着儿,只好背地里商量着造反。”

汉高祖挺急地问:“这怎么办?请先生替我出个主意。”张良说:“大家都知道的、皇上一向最恨的,是哪一个人?”汉高祖说:“我最恨的是雍齿。当初我起兵,刚打下了丰乡,叫他守在那儿,他无缘无故地投降了魏国,跑到项羽那边去。他逼迫过我多少次。后来他归顺了我,那时候我正需要人,只好把他收下。我早就想杀他,可是他到了这儿又立过不少功劳,我也不便再算旧账,只是我每回见了他,老觉得像眼皮里夹着颗沙子似的那么不舒服。他们也都知道我是讨厌他的。”张良说:“快封他为侯,别的人就能安心了。”

汉高祖虽然痛恨雍齿,可是张良的话他是百依百顺的。他就召集了大臣们,举行了一个宴会。在宴会上封雍齿为什方侯(什方,县名,属成都)。文武百官这一次酒喝得顶痛快。他们说:“雍齿都封了侯,我们还怕什么呢?”

汉高祖觉得这件事情做得真合算,心里一高兴,还想做点好事情,就去拜见太公。他差不多每隔五天去拜见太公一次。太公家里的一个手下人对太公说:“皇上虽然是您儿子,究竟是天下的皇帝;太公虽然是父亲,究竟也是臣下。怎么叫皇帝老来拜见臣下呢?太公不能让皇上伤了尊严哪。”太公完全同意他的话,决定以后要像臣下那样地去迎接皇帝。

这一回汉高祖去拜见太公,到了门口,就瞧见太公拿着竹扫帚出来迎接,一面扫地,让皇上走干净的道儿,一面毕恭毕敬地往后退。汉高祖连忙下了车,把太公手里的扫帚抢过去,扶着太公,嗔着他,说:“爸爸您怎么啦?这像什么样子?”太公说:“皇上是天下的主人,不能为了我一个人坏了天下的法度。”汉高祖这才觉得是自己不对。自己做了皇帝,早就不该让太公还做着平头百姓。

他进去跟太公一谈,才知道是太公家里的一个手下人叫他这么干的。汉高祖当时就赏了那个手下人五百斤黄金,一面下了诏书,尊太公为太上皇,规定皇帝在家里朝见太上皇的仪式。

皇帝朝见太上皇的仪式一规定下来,就可以按照仪式行事,有个体统,彼此都方便。可是直到现在,臣下朝见皇上还没有一定的仪式,这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