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汉故事新编』鸿沟为界

汉王一听到张良能想办法把太公救回来，就向他瞅着，待了一会儿又瞧了瞧陈平。张良说：“目前霸王正缺乏粮食，他不能不回去。抓住这个机会去跟他讲和，要求把太公和夫人放回来，我们就退兵，我想他是不会不答应的。”陈平也认为要救回太公和吕氏，最好马上派人去求和。君臣三个人商量完了，就派洛阳人侯公去。

侯公见了霸王，奉上汉王求和的信。霸王一瞧，上面写得很有道理。大意说：“我刘邦跟你霸王打仗打了七十多次，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马，弄得老百姓叫苦连天，难过日子。要是再打下去，怎么对得起天下的人呢？因此派侯公前来讲和，建议楚、汉两方拿荥阳东南的鸿沟作为界线，鸿沟以东属楚、鸿沟以西属汉，各守疆土，彼此不再侵犯。这样，双方停止战争，保持兄弟的情义，不但你我可以共享富贵，就是老百姓也能过太平日子。”

霸王仔细一想：跟刘邦打了几年仗，将士儿郎们已经疲劳得很，粮草又老不够。这么下去，哪年哪月才能完结？还不如依了刘邦，回到彭城去吧。他就同意了，派人约会汉王划定地界，再约好和汉王在阵前交换合同文书。当时霸王打发使者跟着侯公去见汉王，汉王对西楚的使者说：“我跟霸王交换合同文书的时候，请以兄弟之礼相见，不必随带兵器。还有一件事，请转恳霸王：既然讲和了，请把太公和我的家眷放回来，才能叫人钦佩霸王的诚意。要不然，太公还留在楚营里，万一霸王反悔，又要把他杀了，叫我怎么遵守合同呢？”使者说：“还是请侯公再辛苦一趟，当面说去。”

侯公跟西楚的使者一同到了楚营，侯公替汉王向霸王表示感谢，说：“承蒙大王允许和好，汉王非常感激。他希望大王恩上加恩，让他们父子、夫妻能够团聚。大王不杀他的父亲，就是注重孝道；不难为他的妻子，就是注重道义；扣在这儿的人又都要放回去，足见大王宽宏大量。不但汉王这一辈子忘不了大王的恩德，就是天下后世也必定歌颂大王的道义。如果汉王再不守信义，那就错在汉王了。正理在大王这边，大王可以无敌于天下，汉王还能算什么呢？”

霸王说：“既然和好了，我就放他们回去吧。”侯公跪在地上，说：“我回去通知汉王，汉王一定把大王的话当作诏书一样。万一再有变化，我的命就保不住了。请大王别叫我为难。”霸王说：“大丈夫一言为定，怎么能说了不算？”侯公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钟离昧和季布得到了这个消息，就来劝止霸王，说：“大王决不可以把太公放回去，刘邦不像大王那么注重信义。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只要对他有好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万一他不遵守合同文书，那时候大王反倒没法管住他了。”霸王说：“那时候，天下自有公论，他要反悔的话，光把太公留在这儿有什么用？就是把太公煮成肉羹，他还想要一杯尝尝味儿哪！”这时候项伯也进来了，他说：“大王把太公放回去，汉王必定感激大王的大恩大德，他哪儿还敢再不守信义？”霸王说：“我也这么想。”

第二天，霸王叫文臣武将都换上便服，排列在两旁。汉王也带着穿便服的臣下前来会见。汉王和霸王对面行了礼，把合同文书互相交换了。霸王对他说：“从此以后，各守疆土，不可再多事。我也要带着军队回去了。”接着就吩咐左右把太公、吕氏和审食其领出来，交给汉王。汉王又向霸王行个礼，说：“太公在楚，蒙大王照顾，此恩此德，刘邦绝不敢忘。”他就和随从他的那些人拜别霸王，回营去了。

过了几天，汉王听说霸王果然带领着大军回彭城去了，他也就吩咐将士们整理行装，准备回到咸阳去。

张良急急忙忙地来见汉王，说：“咱们对项羽说回去，那是个缓兵之计。大王要统一天下，这时候就不能回去。将士儿郎们都是东边人，跟着大王辛苦了这几年，无非想立了功劳，得到爵禄，回到本乡本土去。现在大王跟霸王讲了和，又要到西边去，他们就没有什么指望了。我怕战争一停下来，他们必定都要逃回去，谁还给大王守天下？现在太公、夫人既然回来了，大王就该会合诸侯，共同征伐项羽。要是真把天下分成楚河汉界，各守疆土，那么到底谁是君，谁是臣，叫天下诸侯归向哪一个呢？东周列国诸侯混战了几百年，就因为天下不统一，得不到太平。现在大王已经有了大部分的天下了。如果让项羽回去休养，将来他招兵买马，养精蓄锐，再打过来，大王西半边的天下还保得住吗？要消灭项羽，统一天下，正是时候了。”

汉王眼睛望着上头，鼻子翘得半天高，捋着胡子，说：“已经立了合同文书，说好了鸿沟为界，要是再有变更，天下诸侯不会说我不守信义吗？”张良说：“要成大事，这种地方就顾不了啦。从前汤王、武王是怎么得到天下的？他们要是只顾到桀、纣是君，他们是臣，他们还能为天下除害吗？”陈平、随何、陆贾他们一班谋士都说：“子房的话极有道理，就是我们这几年来跟随大王劳苦奔走，也无非想帮助大王统一天下，使各国诸侯都能尊大王为君，我们也好凑合着算是跟着大王创立基业。请大王不要再三心两意了。”

汉王只怕人家说他失信，既然张良他们替他这么分辩，他就撕了楚河汉界的合同文书，决定再向东进攻。当时就打发使者分别去约齐王韩信、魏相国彭越发兵到固陵（在河南省太康南县 ）会齐，共同去进攻楚军。

汉王亲自率领大军，往东去，没有几天工夫，就到了固陵，把军队驻扎下来，派人去催韩信和彭越。他向霸王下了战书。

霸王气得直瞪眼睛，大骂刘邦无耻小人，反复无常。当时就和钟离昧、季布、桓楚、虞子期等大将发兵三十万，猛一下子向固陵打过去。汉王慌忙派王陵、樊哙、灌婴、卢绾四个将军出去迎敌。霸王和楚将理直气壮，个个都是精神百倍的，一见王陵他们出来，就像猫看到耗子那样直扑过去。霸王的一支画戟真是神出鬼没，得心应手，谁碰到，谁就没有命。不到半天工夫，杀得汉兵东倒西歪，四散分逃。王陵、樊哙等抵挡不住，逃回固陵城里，关了城门，不敢再出来。

霸王嘱咐将士们一定要攻破固陵，活捉刘邦。将士们都说：“小小一座固陵城，三天之内一定把它打下来。”当天晚上楚军安下营寨，防备着汉军前来偷营。到了半夜里，汉军开了北门，偷偷地跑了。霸王还想追赶，但是黑夜里恐怕有埋伏，只好守住营寨，等到天亮再说。

半宵工夫，汉军一口气跑了八十多里地。天一亮，就想休息一下。张良、陈平都说：“虽然都辛苦了，这儿可不能停留，还是往前走吧。”汉兵不停地跑去，一直到了成皋，才驻扎下来，哪儿知道汉兵还没休息两天，楚军跟着也到了。成皋又给围住。汉王对张良说：“成皋被围，救兵又不来，真急死人。”张良说：“楚兵进攻固陵的时候，我已经暗地里派臧荼他们带领五千精兵偷偷地绕到楚军屯粮的地方，叫他们半夜里放火烧毁楚军的粮食。楚军粮食接不上，非回去不可。”汉王这才放了心。果然，不到三天工夫，楚军全退回去。汉王见楚军退回去，反倒闷闷不乐地又在擦鼻子、捻胡子了。张良问他：“又出了什么事儿啦？”

汉王叹了口气，说：“我总觉得韩信、彭越、英布老不得劲儿，我屡次三番地叫他们快点来，他们可给你一个干着急。这是什么意思啊？要是他们能够按时赶到固陵，这一回也不至于又打了败仗。”张良说：“虽然韩信封为齐王，英布封为淮南王，可没封给他们土地。彭越屡次立了大功，更是什么也没拿到。他仅仅做个魏相国是不够的。现在魏王豹已经死了，彭越也想封王。俗语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王不给他们重赏，难怪他们不肯卖力气了。”

汉王是不愿意把土地封给别人的，可是要人家替他卖命，他只好依着张良，暂时给他们个糖头叼着。他说：“先生的话一点不错。请先生告诉他们：等到他们打败了项羽，我就把临淄一带的郡邑全封给齐王韩信，一切租税钱粮等项供他支用，大梁的土地全归彭越，淮南的土地全给英布。烦先生分头去说吧。”

果然，韩信、彭越、英布得到了分封土地的甜头，没有多久都发兵来会汉王。汉王不用说多么得意了。这一回他一定要把“楚河汉界”变成“汉河汉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