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志』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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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修改于 2022-05-06
火食
上古有灶神澳津彦、澳津媛,以灶名之,则火食久矣。《古事纪》云:飨大汝神以燧臼、燧杵,钻火为爨炊。造火之法如此。然日本自习佛教,戒杀生,饭稻、羹、鱼之外多食蔬菜,亦喜食生冷。
稻饭
自古贵稻逾他谷,盖日本于稻最宜,故有千五百秋瑞穗国之名。全国皆食稻饭,用瓦釜以米和水煮之,无用蒸饭者。然古时亦尝作蒸饭,故釜额上有三横画者,俗谓之饭釜,以存甑形也。以筚着甑底,入米安釜上,候略熟,沃水再蒸,谓之炊饭。《毛诗》所谓“餴”,《说文》所谓“餴”,均谓一蒸米,日本不用此法。食饭,每以汤浇饭,或以茶淘饭。古谓之飱。《玉篇》曰:“水和饭也。”《释名》曰:“飱,散也,投水于中解散也。”李时珍曰:“飱,水饭也。”饭后,必进汤,谓之饭汤。再蒸宿饭为温饭。贫家于晨餐,一熟后,至日中、日晡取而再煮,或以汤沃而食之,亦有食冷饭者。以羹浇饭曰饡,又名汁加结饭。以鱼肉杂味调和混于饭面,曰盘游饭,亦曰团油饭,亦曰骨董饭,亦曰肉盦饭,日本音曰个么苦多喜。以鳗鱼和之,不用鱼肉杂味,以荷叶包饭蒸之,名曰荷饭,中元以供祖先。用赤豆、芋、栗等和稻煮之,为合饭团,以充旅食者,曰搏饭。又,造饭团用脱印,为正方角,曰角饭,名曰几利饭。奈良人作茶饭,取蒸米一升置沸汤里,勿令过熟,出着新箩内,俗呼为奈良茶饭。
酱油、味噌
造酱油法:大豆熬去壳,炒小麦同蒸熟,罨黄曝干,和熟盐水人大桶内,日拌搅凡七十日。候熟,窄去滓再煮,取用。或临熟挹取其清者,曰多末厘。考《和名类聚钞》,有煎汁,无酱油,意当时作和羹惟用煎汁。《本朝式》曰坚鱼煎汁,俗云“加豆乎以吕利”。今虽用煎汁,待酱油而后为味矣。
味噌即豆酱也。制法:大豆一斗,煮熟舂干,杵入曲一斗、盐三升,拌之,再舂。缸藏凡七十五日。临用,和水擂为湆,以煮鱼鸟蔬菜。味噌或作味酱,其法传自高丽,故又有高丽酱之名。《和名类聚钞》曰:“杨氏《汉语钞》曰:高丽酱美苏味噌。”乃高丽语云酱也。宋孙穆《鸡林类事》曰:“酱曰密祖。”薛俊《日本寄语》曰:“酱曰弥沙。”盖密祖、美苏、味噌、味酱、弥沙,国音相近,皆一音之转讹耳。味噌有赤、白二品。又有五斗味噌:大豆一斗煮熟,糟一斗、米糠一斗、酱油滓一斗、盐一斗,合捣缸藏。《和名类聚钞》有志贺、飞驒二品,今有名护屋味噌。
鱼酱
所造鱼酱有虾酱、海胆酱、鳆鱼酱、坚鱼酱、乌鲗酱、沙噀酱诸品,俗谓之诗乌加喇虾酱,俗云阿弥时乌加喇,备前所造最佳。
海胆,胆俗作丹。此云乌弥,出越前及对马者,香味最美。《和名类聚》引《汉语钞》曰:“棘甲蠃,和名宇仁,乃蚌螺之类。壳如盂,外密结刺,内有膏,黄色。”
鳆鱼酱,出于相模小田原。鳆肉名壳,名石决明,此云阿话备。
坚鱼名加追沃,汉名未详。坚或作鲣。《尔雅疏》曰:“坚即鳢也,大者名鲣,小者名鮵。”殊非加追沃之类。《大和本草》曰:“《古事记》、《万叶集》皆作坚鱼,后世合为一字耳。”大者尺余,小者九寸许,味美无毒,能调和百味,久病衰极之人常食无妨。此鱼为海味上品,自王侯而下至黎庶之家,聂而为脍,卤而为脯,风而为挺,渍而为醢,煎而为膏,函封瓮闭,苞苴千里,无日不享其用。而廷之用最广,岁时吉席无此不成礼,饮馔调和无此不成味。其利遍域中,沿海诸州所在有之,而土州、势州者最佳。春夏之交,渔人削鹿角为钩距,随投随获,至得数十万头。鲣又见《徒然草》。《和名钞》作鲣鱼式,文用坚鱼二字,淡海作令,亦日坚鱼。《盍簪录》曰:“僧兼好小说,记镰仓海有鱼名鲣,土人不甚珍之,乡耆老言此鱼从前不上鼎俎,仆隶下人不肯啮其首,世趋末造,今亦充膳羞。”可见当时犹不重此鱼也。距今四百年,而此鱼显晦如此。加追沃,朝鲜谓之松鱼,《东医方鉴》曰:“松鱼,性平味甘,无毒味,极珍,肉肥色赤而鲜明如松节,故名为松鱼。生东北江海中。”又,《中山传信录》曰:“佳苏鱼,削墨馒鱼肉干之为腊,长五六寸,梭形,出久高者良法,以温水洗一过,包芭蕉叶中,入火略煨再洗净,以利刃切之,三四切皆勿令断,第五六七始断,每一片形如兰花,渍以清酱更可口。”佳苏鱼即加追沃也,形如兰花者,俗呼花加追沃。坚鱼酱出阿波,味极甘美。
乌鲗酱,越前人称伊加黑造。乌鲗此云伊加,切肉和墨盐而酱之,故云黑造。
沙噀此名曰谷,生者曰那麻谷,腊者曰伊利谷。那麻谷煮食不如作脍之佳,洗净,涤其肠缕,切,浇以姜酢,味极脆美。其酱则取肠脏盐而腌之,亦为鱼酱中之佳品。伊利谷,即海参也。《五杂俎》曰:“能温补,足敌人参,故曰海参。”《医林四书》曰:“海参出海中,长岐岛夷人称海蛆。有黑、白二色,长二三寸,大寸许,周身有肉刺而黑者为佳。一种无肉刺,色带白,名为肥皂参,次之。”按:长岐即长崎之误,盖汉人不知伊利谷之制,海舶岁来长崎得之,因名曰海参。海蛆亦当作海鼠。《和名类聚钞》引崔禹锡《食经》曰:“海鼠似蛭而大,和名古。”
鱼脍
喜食脍,尤善作脍。以生鱼聂而切之,以初出水泼刺者,去其皮剑,洗其血鮏,细刽之为片,红肌白理,轻可吹起,薄如蝉翼,两两相比,姜芥之外具染而已。入口冰融,至甘旨矣。又,装脍必插花果于中央,名曰轩盖。古者以肉片大者装中间,近人代以花果,亦袭用其名耳。轩,见内则。《通雅》曰:“脍大者曰轩,细者曰刺。”
有鲤鱼脍。
有鲈鱼脍。鲈至夏益肥,出云、丹后二州并有松江鲈,极肥美,意地因鲈得名也。
有鲫鱼脍,以琵琶湖所产为上,土人名源五郎,体促肉肥,金作之而批鳞削肌,缤纷雾随,世甚珍之。
有鲷鱼脍。鲷,《日本纪》谓之赤女,《延喜式》谓之平鱼,今通用鲷字,读如台。《说文》曰:“鲷,骨耑肥也。”今之鲷鱼亦味丰在首。《和名类聚钞》引崔禹锡《食经》曰:“鲷味甘冷,无毒,貌似鲫而红鳍,和名太比。”鳞虫之属,味无过之者。凡朝会、嘉礼,以此充大牢,亦名为棘鬣。《闽书》曰:“棘鬣鱼似鲫而大,其鬣如棘,红紫色。”《岭表录异》名棘鬣,泉州谓之髻鬣,又名奇鬣,或曰过腊;莆人谓之赤鬃。《兴化府志》曰:“赤鬃似曲鬣而大,则二鱼也。棘鬣与赤鬃味丰在首,首味丰在眼,蒸葱酒为珍,十月味尤佳。”屠本畯《海错疏》:“过腊,头类鲫,身类鳜,又类鲢,肉微红,味美,尾端有肉,口中有牙如锯,好食蚶蚌。腊来春去,故名过腊。”《泉州府志》曰:“奇鬣,一名髻鬣。”《肇庆府志》名腊鱼。
有水母脍。水母有知识、无耳目,浑然一物。下有如悬絮者,俗谓之足。大者如覆帽,小者如碗。常有虾寄腹下,咂食其涎,以虾浮沉,故曰水母目虾。以咸水渣滓为母,鲜煮之,辄消释出水,又名海月。《和名类聚钞》引《食经》曰:“海月,一名水母,似月在海中,故名。”食脍之余,以脍余之头尾为羹,曰荡脍羹。又加以姜辣,曰解醒汤。
蒲烧
炙鳣鱼,谓之蒲烧。割有法,燔有法。浸用美酒,染用佳酱,江户最工为之,诸国名曰江户香。
山鲸
《古事纪》云:“以毛麤物、毛柔物、鳍广物、鳍狭物,为人民之食。”是肉食已久。然自佛教盛行,天武四年禁食兽肉,自非饵病不许辄食,世因名曰药食。又隐名曰山鲸,所鬻之肉皆苞苴藏之。店家悬望子,画丹枫落叶者,鹿肉也;画牡丹者,豕肉也。近年解禁,多学西人食法。国不产羊,人家亦不蓄鸡鸭,官舍因是颇讲求孳养之法矣。
蕃薯
本吕宋国所产。元禄中,由琉球得之。关西曰琉球薯,关东曰萨摩薯。户妇人皆称曰阿萨。店家榜曰八里半。栗字,国音同九里。此谓其味与栗相似,而品较下也。煨而熟之。江户八百八街,每街必有薯户,自卯晨至亥夜,灶烟蓬勃不少息,贵贱均食之。然灶下养婢,打包行僧,无告穷民,尤贪其利。盖所费不过数钱,便足果腹也。
豆腐
亦有豆腐。以锅炕之使成片,为炕腐。条而切之,为豆腐串。成块者,为豆腐干。又有以酱料同米煮,或加鸡蛋及坚鱼脯,谓之豆腐杂。炊缸面上凝结者,揭取晾干,名腐衣。豆经磨腐,以其屑充蔬食,曰雪花菜。
饼饵
碎杂米蒸曝为干糇,陆奥人制以充方物。河内道明寺所制最精,如雪之白,可称为琼粻。以蒸米捣为餈,通谓之饼。正月三日,贵贱皆食饼。其圆如镜者曰镜饼,粘柳或枯柴如贯珠者曰餐花,皆以供神佛。又:压匾,略干之,薄切成片,曰霰子。终岁蓄之,炙以为茶素。嚼之有声,或亦谓之为鸣牙饼。
以粉米作为团,曰团子。以供馈遗,大有及尺者。
以粉面、黍豆、糖蜜之类合蒸为糕,五色者为锦糖饼,白者为白雪糕。蒸糖者,为外郎饼。和豆,为豆粉饼。和栗,为栗子饼。以油煎者曰油䭔,火炙者曰焦䭔,亦名串团子。笼上牢丸曰白玉。其粉糕有馅者,压匾于鏊上炒熟,曰鹑烧,以烧痕如鹑羽也。
以赤豆煮熟,放盆内,和以沙糖,翻转团子以衬之,曰牡丹饼。糁以豆屑,曰黄粉饼。
采诸花果竹树叶,用粉米或用黍,以叶裹蒸之,曰外郎粽。又有麦粽、葛粽、二色粽诸品。藉以槲叶,有槲叶饼。缀以樱花,有樱花饼。捣嫩艾叶和之,有艾糕。
以姜橘、冬瓜、金橘、佛手柑、天门冬之类,渍以糖者,为糖渍;煎以蜜者,为冥果。
散米熬稻作之,使散如花,或以麻子、大豆炮而裂之,即馓也。以糖作花果禽鱼之形,红白间道,为间道糖。成条子者,曰糖通;空其心者,曰吹糖,曰茧糖,曰巢丝糖,曰乳糖;实心者,曰糖粒,曰糖爪。以糖缠胡桃、紫苏、橘皮之类,曰糖缠,又曰龙缠果子。
以糯米糖卤和剂成饼,曰牛皮饼。以赤豆去皮和糖卤煎练成饼,曰羊肝饼。以糕如拇指大扭作捻丝状者,曰白丝;作为索粉者,曰水线。以模印作方圆斜长之形,各以形名之。作斜方角者,曰菱饼。陈侃《使琉球纪略》有象眼糕,即此也。
或有作夹饼样,装馅于陷中,折而掩之。有捻断如莲瓣者,有如杯盘者,作钱形以绳贯之,为光饼。以豆粉和饧作品字形,名洲滨饴。其名目盖不可胜数。大抵以粉面、黍秫、红绿诸豆,和以饴糖鸡蛋,或加以椒桂姜苏胡麻芥子,概用甜食,无用葱及肉者。其法多自汉人得来,或自高丽人得来,亦有从泰西人得来者。
古者无糖,惟用酥油饴饧调和,后世无不用糖者。古今异名者,十八九。据《和名类聚钞》曰餢飳、和名布止,即《齐民要术》所谓餢飳,束皙《饼赋》名曰餢飳。盖以水蜜溲面发酵而蒸之,即炊饼也。曰糫饼、杨氏《汉语钞》:“形如葛藤,和名万加利。”曰结果、《汉语钞》:“形如结果,和名加欠乃阿和。”曰捻头、《汉语钞》:“和名无木加大。”以上三物,各因形命名.其实一物也。曰饼餤、《汉语钞》:“饼裹鹅鸭子及杂菜,煮而方截。”曰馎饨、《汉语钞》:“谓捍面方切者。”曰煎饼、《汉语钞》:“以油熬面饼也。”曰餲饼、《四声字苑》名煎面,作蝎虫形。曰黏脐、曰饆饠、曰子、曰欢喜团、一名团喜。以梅枝、桃枝、餲餬、桂心、黏脐、饆饠、团喜谓之八种唐果子。考《涅盘经》云:“譬如酥面、蜜姜、胡椒、荜茇、葡萄、石榴、胡桃、桵子,如是和合,名欢喜丸。离是和合,无欢喜丸。”盖其制如此。八种唐果子,亦见《拾芥钞》。称曰唐果子,必是当时自唐人传来也。曰粔敉、和名于古之古女。考《文选》注,谓以蜜和米煎作也。曰乳饼,陶隐居《本草注》:乳成酪,酪成酥,酥成醍醐,色黄白,作饼甚甘美。今人多不知其法,或不识其名。
麦面
以作馒头,皆用豆沙馅。皮有黄绿白色,馅亦有黑绿之别。麦面,其品颇多,或去一层薄皮者,曰胧馒头。中古有汉人传其法,今公私燕享不可阙此物。西京乌丸街有馒头町,传为汉人所居之处。切面,谓之切麦,亦名水引饼。以面合鱼肉、鸡蛋、薯蓣、香蕈、面筋、葱、栗等调和之,呼为喃礴,即合羹也。亦有索面,西京、阿波、伊予、备后、美作并制之。秋田稻庭面店有以秫制者,长二尺许,细如线,最为名品。又有养麦面,供为常食,横街侧市,往往卖至彻晓。此外有以葛为粉,以蕨为粉。
琼芝菜
即石花菜。生海石上,性寒,夏月煮之成冻。《延喜式》名凝草,《和名钞》名凝海草,《汉语钞》名大凝菜。市人制作缕。其法:作匣方寸余,长尺许,长一边为把底,以极细黄铜线织如筛眼。切此菜准匣大小纳其中,以木杆筑送之,则溜出如缕,冰洁可爱。用甜酱油、芥子浇食,所恨差有腥气。其曝干者再煮为冻,全不闻腥。或蘸糖卤,味殊佳。或于煮时泻下糖卤,仍逐旋令融化,带热盛行筒以箨封其,浸井中候冷以供,谓之水玉。又如造水玉法,加栀子汁,取出倾入盆内,凝结如金珀,谓之琥珀糖。
酒
制酒之法,同于中土。应神帝时,有酒人名仁蕃,自外国来,酿酒献帝。帝喜,作歌。于是酿法始精,然殊少佳品。今通行者,色如今之绍兴酒,而味又不如。然倭人嗜饮酒,每岁产酒值银数千万圆,课税可得五百余万圆。
茶
宏仁中。得茶于唐,诏令畿内及诸州植茶。其时煎茶而饮,和盐用姜,一同唐人。其后僧荣西归自宋,植于筑前背振山。将军源实朝有疾,荣西献茶及《吃茶养生记》,将军饮之而愈。荣西又赠茶实于释明惠。明惠种于栂尾山后,分种之宇治,至今宇治实称茶海。自足利义政,始尚点茶,于是茗宴盛行。详“游燕”类中。人无贵贱,无不嗜茶,迩年种植益盛,每岁西人购买值银约四百余万圆。
淡巴菰
庆长十四年,烟草始来日本。初亦设禁,卒不能行。名曰淡巴菰,沿西人语也。男女皆喜吸之,居家各携一小筐,筐有抽屉,旁置火炉,唾壶、齿签纤悉俱备。菸管仅三四寸,富贵家镶以金银,行则插之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