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学纪闻』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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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后修改于 2022-06-06

三《传》皆有得于《经》而有失焉。“《左氏》善于礼,《公羊》善于谶,《穀梁》善于经”,郑康成之言也。“《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穀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范武子之言也。“《左氏》之义有三长,二《传》之义有五短”,刘知幾之言也。“《左氏》拘于赴告,《公羊》牵于谶纬,《穀梁》窘于日月”,刘原父之言也。“《左氏》失之浅,《公羊》失之险,《穀梁》失之迂”,崔伯直之言也。“《左氏》之失专而纵,《公羊》之失杂而拘,《穀梁》不纵不拘而失之随”,晁以道之言也。“事莫备于《左氏》,例莫明于《公羊》,义莫精于《穀梁》;或失之诬,或失之乱,或失之凿”,胡文定之言也。“《左氏》传事不传义,是以详于史而事未必实;《公羊》、《穀梁》传义不传事,是以详于《经》而义未必当”,叶少蕴之言也。“《左氏》史学,事详而理差;《公》、《穀》经学,理精而事误”,朱文公之言也。学者取其长,舍其短,庶乎得圣人之心矣。啖、赵以后,凭私臆决,甚而阁束三《传》,是犹入室而不由户也。

吕成公谓《左氏》有三病:周郑交质,不明君臣之义,一也;以人事傅会灾祥,二也;记管、晏之事则善,说圣人之事则陋,三也。王介甫疑左氏为六国时人者十一事。介甫《左氏解》一卷,其序谓“为《春秋》学余二十年”。《馆阁书目》以为依托。

汉武帝好《公羊》,宣帝善《穀梁》,皆立学官。《左氏》尝立而复废,贾逵以为明刘氏之为尧后,始得立。不以学之是非,而以时之好恶,末哉,汉儒之言经也!

“八世之后,莫之与京”,其田氏篡齐之后之言乎?“公侯子孙,必复其始”,其三卿分晋之后之言乎?“其处者为刘氏”,其汉儒欲立《左氏》者所附益乎?皆非《左氏》之旧也。新都之篡,以沙麓崩为祥;释氏之炽,以恒星不见为证。盖有作俑者矣。

正义云:“和帝元兴十一年,郑兴父子奏上《左氏》,始得立学,遂行于世。至章帝时,贾逵上《春秋大义》四十条。”愚尝考和帝元兴止一年,安得有十一年?一误也。郑兴子众,终于章帝建初八年,不及和帝时,二误也。章帝之子为和帝,先后失序,三误也。《释文序录》亦云“元兴十一年”,皆非也。

“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大戴礼》孔子之言也。东方曼倩、杜元凯皆用之。

老泉《谥论》云:“妇人有谥,自周景王穆后始。”愚按鲁惠公声子已有谥,在春秋之初。

众仲对羽数,服、杜之说不同。服虔云:“天子八八,至士二八。”则每佾八人。杜预云:“天子六十四人,至士四人。”则人数如其佾数。宋太常傅隆以杜预为非,谓:“八音克谐,然后成乐,故必以八人为列。降杀以两,减其二列耳。预以为一列,又减二人,至士止余四人,岂复成乐?”刘原父谓:“士无舞,特牲、少牢皆士礼,无用乐舞之仪。”

石碏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公羊传》公子翬曰:“吾为子口隐矣。”《荀子》:周公曰“成王之为叔父”,《穆天子传》亦云“穆满”,皆生而称谥,纪事之失也。

富辰言周公封建亲戚,凡二十六国。成鱄言:“武王兄弟之国十有五人,姬姓之国四十人。”《史记》云:“文、武、成、康所封数百,而同姓五十五。”与此同。《荀子》谓:“周公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汉表》谓:“周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余。”后汉章和元年诏谓:“周之爵封千有八百,姬姓居半。”当以成鱄之言为正。皇甫谧亦云:“武王伐纣之年,夏四月乙卯,祀于周庙,将率之士皆封,诸侯国四百人,兄弟之国十五人,同姓之国四十人。”

宋人请猛获于卫,卫人欲勿与。石祁子曰:“天下之恶一也。”名臣之言,可训万世。盖祁子之学识,见于不沐浴佩玉之时。卫多君子,渊源有自来矣。

原繁曰:“臣无二心,天之制也。”此天下名言,万世为臣之大法。《西山读书记》取之。《博议》贬繁,恐未为笃论。

郑伯谓烛之武曰:“若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观《魏受禅碑》、《唐六臣传》,利菑而乐亡者有矣。

君之于民亦曰忠,季梁云:“上思利民,忠也。”子之于亲亦曰慈,《内则》云:“慈以旨甘。”圣贤言忠,不颛于事君,为人谋必忠,于朋友必忠告,事亲必忠养。以善教人,以利及民,无适非忠也。

《素问》:“立端于始,表正于中,推余于终,而天度毕矣。”注谓:“立首气于初节之日,示斗建于月半之辰,退余闰于相望之后。”此可以发明《左氏》“正时”之义。

《通鉴外纪目录》云:“杜预《长历》既违五岁再闰,又非归余于终,但据《春秋》经传,考日辰朔晦,前后甲子不合,则置一闰,非历也。”《春秋分记》云:“《长历》于隐元年正月朔则辛巳,二年则乙亥。诸历之正皆建子,而预之正独建丑焉。日有不在其月,则改易闰余,强以求合。故闰月相距,近则十余月,远或七十余月。”刘羲叟起汉元以来为《长历》,《通鉴目录》用之。

“王贰于虢”、“王叛王孙苏”,曰“贰”曰“叛”,于君臣之义失矣,不可以训。《通鉴》书“燕叛齐”,而《大事记》非之;书“蜀汉寇魏”,而《纲目》非之;书“晋寇梁”,而《读史管见》非之。况天子之于臣乎!

晋假道于虞,曰:“冀为不道,入自颠軨,伐鄍三门。”杜氏以冀亭为冀国。尝考之《东汉·西羌传》“渭首有冀戎”,《史记》云秦武公伐而县之,汉天水郡之冀县也。入颠軨者,盖冀戎。前此虢公败犬戎于渭汭,盖亦渭首之戎,但秦之县冀,在晋假道于虞之前,盖其余种也。晋自有冀邑。冀缺为卿,复与之冀。

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生”之一字,与《乐记》“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孟子》“乐则生矣”之“生”同。温公省试《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论》,以生为活,其说以为民受天地之中则能活也。朱文公谓此说好。

楚箴曰:“民生在勤。”“生”如“生于忧患”之“生”,盖心生生不穷。勤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怠焉则放,放则死矣。故公父文伯之母曰:“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

古者以德为才,十六才子是也。如狄之酆舒,晋之智伯,齐之盆成括,以才称者,古所谓“不才子”也。

禹,鲧之子也。史克于鲧曰“世济其凶”,而于禹曰“世济其美”。论其世,则鲧非美也。于此见立言之难。

“贵而能贫”,张文节、司马公有焉。“能贱而有耻”,刘道原、陈无己有焉。

楚有夏州,以夏变夷。卫有戎州,以夷变夏。

《管子·大匡篇》:“管仲曰:‘君会其君臣父子,则可以加政矣。’公曰:‘会之道奈何?’曰:‘诸侯毋专立妾以为妻,毋专杀大臣,毋国劳,毋专予禄士庶人,毋专弃妻,毋曲隄,毋贮粟,毋禁材。行此卒岁,则始可以罚矣。’君乃布之于诸侯,诸侯许诺,受而行之。”《孟子》所谓“五禁”,略见于此。吕成公曰:“如内政之类,桓公于五命之戒,亦未免有所犯,故《左氏》隐而不书,使后世不知桓公躬言之而躬自蹈之也。”《说苑》:“晋文公合诸侯而盟曰:‘无以美妾疑妻,无以声乐妨政,无以奸情害公,无以货利示下。’”亦五禁之意,传记不载。

“赵衰以壶飱从径,馁而弗食,故使处原。”《韩非子》曰:“晋文公出亡,箕郑挈壶餐而从,迷而失道,与公相失,饿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国,曰:‘轻忍饥馁之患,而必全壶餐,是将不以原叛。’乃举以为原令。”此即赵衰事也。

杜预解《传》云:“诸侯谅闇,国事皆用吉礼。”《议太子服》云:“高宗无服丧之文,唯称不言而已。”饰经舞礼,不可以训。

伯宗伐潞,曰:“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乐毅伐齐,曰:“待彼悔前之非,改过恤下而抚其民,则难虑也。”羊祜伐吴,曰:“若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此皆兵家权谋,惟恐人之迁善,岂所谓以善养人者哉!

“西陆朝觌”,其说有三:服氏谓“春分奎晨见东方”,杜氏谓“三月奎朝见”,郑氏谓“四月昴朝见”。《尔雅》:“西陆,昴也。”刘炫云:“郑为近之。”《诗》“三星在天”,其说有二:毛氏以为“参,十月始见”,郑氏以为“心,三月见东方”。朱文公从郑说。

“季氏有嘉树,韩宣子誉之。”服虔云:“誉,游也,宣子游其树下。夏谚曰:‘一游一誉,为诸侯度。’”《孟子》注引“范宣子豫焉”,“范”字误。

宋伯姬,先儒谓妇人之伯夷。《左氏》谓“女而不妇”,非也。陆淳又以为“非可继可传之道”。胡文定讥之,谓以此卜其贪生惜死,不知命矣。愚谓淳党叔文而不羞,由其不知命也。

卫侯赐北宫喜谥曰贞子,赐析朱鉏谥曰成子,是人臣生而谥也。魏明帝,有司奏帝制作兴治,为魏烈祖,是人君生而谥也。

蔡墨曰:“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后汉有侍御史扰龙宗,岂其苗裔欤?

宁殖愧诸侯之策,贾充忧谥传,其恶不可掩也,是以知“可欲之谓善”。

《左氏》曰:“先二子鸣。”《庄子》曰:“子以坚白鸣。”昌黎《送东野序》言“鸣”字本于此。

人生求富,而子文逃之;富,人之所欲,而晏子弗受,庶几乎无欲矣。

侨不以防怨为善,而怨自弭,故侨与郑俱昌。斯以分过为忠,而过益彰,故斯与秦俱亡。

《韩非》曰:“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李斯曰:“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愚按,襄九年,宋“乐喜为司城以为政”,即子罕也。《左氏》载其言行,《檀弓》亦称之,贤大夫也。《宋世家》无子罕劫君之事,非、斯乃与田常并言,不亦诬乎!《战国策》谓忠臣令诽在己,誉在上,宋君夺民时以为台,而民非之,子罕释相为司空,民非子罕而善其君。此即《左氏》分谤之事。司城,宋之司空也。宋无两子罕,则非、斯之言妄矣。《史记》邹阳曰:“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汉书》作“子冉”。文颖注以子冉为子罕,皆所未详。

臧文仲“废六关”。《家语》云“置六关”,注谓:“文仲置关以税行者,故为不仁。”

气志有交胜之理,治乱有可易之道,故君相不可以言命。多福自我求,哲命自我贻,故圣贤可以言天。天者,理而已。以苌弘为违天,是人臣不当扶颠持危也。以楚克有陈为天道,是夷狄可以猾夏乱华也。赵氏震揆曰:“《左氏》之害义,未有甚于记女宽之论苌弘也。自昔圣贤未尝以天废人。殷既错天命,王子则曰:‘自靖自献。’周天命不又,大夫则曰:‘黾勉从事。’治乱安危,天之天也;危持颠扶,人之天也。以忠臣孝子为违天,则乱臣贼子为顺天矣,而可哉!”

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及皋鼬,将长蔡于卫。卫侯使祝佗私于苌弘,乃长卫侯于盟。考之《春秋》,是年三月会于召陵,蔡侯已在卫侯之上矣。五月盟于皋鼬,不序诸侯。《经》无“长卫”之文,《传》未足信也。

《韩诗外传》:“受命者必以其祖命之。孔子为鲁司寇,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何孙鲁孔丘,命尔为司寇。’”古重世族,故命必以祖。

《文选·补亡诗》:“荡荡夷庚。”李善注:“夷,常也。”《辩亡论》:“旋皇舆于夷庚。”注引繁钦《辨惑》:“吴人以船楫为舆马,以巨海为夷庚。庚者,藏车之所。”愚按《左传》成十八年“披其地以塞夷庚”,正义谓“平道也”。二字出于此,《选》注误。

齐伐晋,“入孟门”。孟门山在慈州文城县。林成己《春秋论》谓孟门即孟津,误矣。晋裴秀客京相璠撰《春秋土地名》,其说多见于《水经注》。

匠庆谓季文子曰:“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不终君也。君长,谁受其咎?”吕文靖于李辰妃之丧,其意本于此。

卫“公叔发”,注谓公叔文子。《论语》孔注作“公孙拔”。《集注》云“公孙枝”,盖传写之误。

《史记》:仲尼弟子“颜高,字子骄”。定八年《传》:“公侵齐,门于阳州。士皆坐列,曰:‘颜高之弓六钧。’皆取而传观之。阳州人出,颜高夺人弱弓,籍丘子鉏击之,与一人俱毙。”岂即斯人与?《家语》作“颜刻”。《孔子世家》云:“过匡,颜刻为仆。”古者文武同方,冉有用矛,樊迟为右;有若与微虎之宵攻,则颜高以挽强名,无足怪也。

攻媿跋语用“飞矢在上,行人在下”,迂斋引熙宁八年旧弼韩、富、文三公之对。愚考《春秋释例》曰:“使以行言,言以接事,信令之要,于是乎在。举不以怒,则刑不滥;刑不滥,则两国之情得通。兵有不交而解者,皆行人之勋也。是以虽飞矢在上,走驿在下。”见正义。攻媿之言本此。嘉熙庚子,愚试冑闱,王图南发策,亦用此二语。

《释例》终篇云:“称‘凡’者五十,其别四十有九。盖以‘母弟’二凡,其义不异故也。”《隋志》有《春秋五十凡义疏》二卷。

魏绛曰:“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杜氏谓:“靡,夏遗臣事羿者。”真文忠辩之曰:“靡忠于王室如此,考其本末,乃事相,非羿也。岂有夏之忠臣而肯事羿者哉!”张宣公曰:“若靡,可谓忠之盛者矣!”

师旷“骤歌北风,又歌南风”。服氏注:“北风,无射、夹钟以北;南风,姑洗、南吕以南。律是候气之管,气则风也。”

“谗鼎之铭”,服氏注:“疾谗之鼎,《明堂位》所云‘崇鼎’是也。”一云:“谗,地名。禹铸九鼎于甘谗之地,故曰谗鼎。”正义谓二说无据。愚考《韩子·说林》曰:“齐伐鲁,索谗鼎,鲁以其赝往。齐人曰:‘赝也。’鲁人曰:‘真也。’齐曰:‘使乐正子春来,吾将听子。’”《新序》、《吕氏春秋》皆曰“岑鼎”。二字音相近。然则谗鼎,鲁鼎也。《明堂位》“鲁有崇鼎”,服注不为无据。

谓之“郑志”,以明兄弟之伦;谓之“宋志”,以正君臣之分。

“宋人取长葛”,《经》以为冬,《传》以为秋。刘原父谓:“《左氏》杂取诸侯史策,有用夏正者,有用周正者。”

《公羊》疏:“《左氏》先著竹帛,故汉时谓之古学。《公羊》汉世乃兴,故谓之今学。是以《五经异义》云:‘古者,《春秋左氏》说;今者,《春秋公羊》说’。郑众作《长义》十九条十七事,论《公羊》之短,《左氏》之长。贾逵作《长义》四十条,云《公羊》理短,《左氏》理长。”魏锺繇谓:“《左氏》为太官,《公羊》为卖饼家。”

权载之问《左氏》云“夏五之阙”、“《艮》八之占”,名对也。

史赵曰:“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寘德于遂。”《鲁语》:“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韦昭注云:“幕,舜之后,虞思也,为夏诸侯。”《郑语》:“虞幕,能听协风,以成乐物生者也。”注亦以为“舜后虞思”。按《左氏》,则幕在瞽瞍之先,非虞思也。

“穆有涂山之会”,注:“在寿春东北。”《说文》:“嵞,会稽山。一曰:九江当嵞也。民以辛壬癸甲嫁娶。”按《汉·地理志》“九江郡当涂”,应劭注:“禹所娶涂山。侯国。有禹虚。”苏鹗《演义》谓宣州当涂,误也。东晋以淮南当涂流民寓居于湖,侨立当涂县以治之。唐属宣州。汉之当涂乃今濠州锺离也。

季平子卒,“阳虎将以璵璠敛,仲梁怀弗与。”《吕氏春秋》云:“孔子径庭而趋,历级而上,曰:‘以宝玉收,譬之犹暴骸中原也。’”《说文》云:“孔子曰:‘美哉璵璠,远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一则理胜,二则孚胜。’”《初学记》引《逸论语》曰:“璠璵,鲁之宝玉也。”下与《说文》同。其即季孙之事欤?

范武子之德,本于“家事治”。宣子不能守家法,乃纵女祁之恶,信子鞅之谗,锢逐栾盈,几危晋国,忝厥祖矣。再传而吉射亡,宜哉!

“子,周公之孙也,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子赣之责公孙成也。刘歆亦少愧哉!

“犹秉周礼”,“齐犹有礼”,观“犹”之一字,则礼废久矣。

吕向注《雪赋》曰:“隐公之时,大雪平地一尺,是岁大熟,为丰年。桓公之时,平地广一丈,以为阳伤阴盛之证。”按《左氏》于隐公云“平地尺为大雪”,不言是岁大熟;桓公事无所据,其说妄矣。桓八年冬十月,雨雪。建酉之月而雪,未闻其广一丈也。

柳子《晋问》:“魏绛之言:‘近宝则公室乃贫。’”按《左传》成六年,此乃韩献子之言。

刘勰《辨骚》:“班固以为羿、浇、二姚与《左氏》不合。”洪庆善曰:“《离骚》用羿、浇等事,正与《左氏》合。孟坚所云,谓刘安说耳。”

《列子》载“随会知政,群盗奔秦”,“赵襄子胜翟,有忧色”,皆格言也。而谓随会时有赵文子,又谓孔子闻襄子之言,其先后差齵。凡诸子纪事,若此者众。《说苑》载祁奚救叔向,以栾盈为乐达,范宣子为范桓子,皆误。

《考古编》谓:“欧阳公论二帝三王世次差舛,发端于杜佑《通典》。”按《释例》,《世族谱》已有此疑,则发端乃杜预也。

雍熙中校九经,史馆有宋臧荣绪、梁岑之敬所校《左传》,诸儒引以为证。孔维谓不可。按据杜镐引贞观敕,以经籍讹舛,由五胡之乱,学士多南迁,中国经术浸微,今并以六朝旧本为证,持以诘维。维不能对。见《谈苑》。太平兴国中校《汉书》,安德裕取《西域传》山川名号字之古者,改附近人集语。钱熙谓人曰:“予于此书,特经师授,皆有训说,岂可胸臆涂窜,以合词章?”见晏元献公书。观镐、熙之言,则经史校雠不可以臆见定也。

前辈学识,日新日进。东坡《咏三良》,其和渊明者,与在凤翔时所作议论夐殊。吕成公《博议》论公孙敖二子,及《续说》则谓“宗子有君道”,赵宣子使臾骈送贾季帑,则谓“古人风俗尚厚,《博议》非是”。可以见进德修业之功。

齐、晋、楚之霸,皆先服郑;范雎、李斯之谋,皆先攻韩。盖虎牢之险,天下之枢也。在虢曰制,在郑曰虎牢,在韩曰成皋。虢叔恃险而郑取之,郑不能守而韩灭之,韩又不监而秦并之,秦之亡也,汉、楚争之。在德不在险,佳兵者好还,信夫!

欲治国者先齐家,家之不齐,莫甚于鲁、卫,观《诗》可见已。卫不足言也,鲁自括、戏之争,而桓、宣皆篡兄矣;自文姜之乱,而哀姜袭其迹矣;自成风事季友,而敬嬴事襄仲矣。家法不修,故曰:“鲁、卫之政,兄弟也。”然卫多君子,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风化犹媺也。畏清议者,亦曰:“何以见鲁、卫之士?”政治虽浊,风俗不衰,与汉之东都同。

“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曲礼》注云:“生者不相辟名。卫侯名恶,大夫有石恶,君臣同名,《春秋》不非。”《理道要诀》云:“自古至商,子孙不讳祖父之名。周制方讳。”夷狄皆无讳。汉宣帝诏曰:“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其更讳询。”则生而称讳矣。《博议》谓:“名子者当为孙地。”出《颜氏家训》。

《河图》曰:“昆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入中国,名为河。”故晋文公投璧于河,曰“有如白水”。

狐偃曰:“求诸侯莫如勤王。”荀彧以此劝曹操迎献帝,彧之言曰:“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岂诚于为义者?故曰“谲而不正”。《淮南》之书谓晋文“得之乎闺内,失之乎境外”,非也。辰嬴之事,闺内之法安在哉!《诗》于《卫风·木瓜》,犹美齐桓,而《唐风》不录晋文,亦以是夫。

介子推曰:“身将隐,焉用文之?”君子之潜也,名不可得闻。先儒谓召平高于四皓,申屠蟠贤于郭泰。

邵子曰:“修夫圣者,秦穆之谓也。”盖取其悔过自誓。胡文定谓文四年“见伐不报,始能践自誓之言矣”。《尸子》称:“穆公明于听狱,断刑之日,揖士大夫曰:‘寡人不敏,使民入于刑,寡人与有戾焉。二三子各据尔官,无使民困于刑。’”此虽大禹之泣辜无以过。以此坊民,犹有立威于弃灰者。

楚之兴也,筚路蓝缕;其衰也,翠被豹舄。国家之兴衰,视其俭侈而已。

乐王鲋毁叔向,以平公不好贤也;梁丘据不毁晏子,以景公好贤也。二臣皆从君者,易地则皆然。刘贡父诗云。《顾子》曰:“昔梁丘据之谏景公也于房,晏婴之谏景公也于朝。然晏婴之忠著于竹素,梁丘之佞于今不绝。”顾夷《义训》,《唐志》在“儒家”。梁丘据岂能谏景公哉?斯言缪矣。

或求名而不得,如向戌欲以弭兵为名,而宋之盟其名不列焉。或欲盖而名章,如赵盾伪出奔,崔杼杀太史,将以盖弑君之恶,而其恶益著焉。推此类言之,可见谨严之法。求名非谓齐豹,名章不止三叛也。

孙郃论“春秋无贤臣”,盖诸侯不知有王,其臣不能正君以尊王室。此孟子所以卑管、晏也。

周之替也,自原伯鲁之不说学;秦之亡也,自子楚之不习诵。

史墨对赵简子曰:“天生季氏,以贰鲁侯。”又曰:“君臣无常位,自古已然。”简子在晋,犹季氏在鲁也。史墨之对,其何悖哉!张睢阳责尹子奇曰:“未识人伦,焉知天道!”

“今天或者大警晋也”,畏而能自修者也。“虽晋之强,能违天乎!”怠而不自强者也。

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王魏公之于寇莱公曰:“不可学他不是。”

公山不狃曰:“君子违,不适雠国。所托也则隐。”斯言也,盖有闻于君子矣。背君父以覆宗国者,不狃之罪人也。

齐人歌曰:“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春秋之季,已轻儒矣。至战国,而淳于髠有“贤者无益”之讥,秦昭王有“儒无益”之问,末流极于李斯。

申包胥似张子房,天下士也。楚破矣,请秦师以却吴;韩亡矣,借汉兵以灭秦,其相似一也。入郢之雠未报,则使越,为之谋以灭吴;见《吴语》。韩王成之雠未报,则从汉,为之谋以灭项,其相似二也。楚君既入而逃赏,汉业既成而谢事,其相似三也。自夏靡之后,忠之盛者,二子而已。然楚国复兴,而韩祀不续,天也,子房之志则伸矣。我思古人,唯汉诸葛武侯可以继之。“鞠躬尽力,死而后已”,其志一也。若梁之王琳、唐之张承业,功虽不就,抑可以为次矣,不当以功之成否论。吁!春秋亡国五十二,未见其人也。遂之四氏,仅能歼齐戍。其亡而复存者,唯一包胥,岂不难哉!太史公传伍员而不传包胥,非所以劝忠也。《战国策》:楚莫敖子华曰:“昔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棼冒勃苏赢粮潜行,上峥山,逾深谿,跖穿膝暴,七日而薄秦朝。鹤立不转,昼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浆无入口。秦遂出革车千乘,卒万人,属之子满《左氏》作“蒲”。与子虎,下塞以东,与吴人战于浊水,大败之。”棼冒勃苏即申包胥也,岂棼冒之裔,楚之同姓欤?《淮南·修务训》云:“申包胥赢粮跣走,跋涉谷行,上峭山,赴深谿,游川水,犯津关,躐蒙茏,蹷沙石,跖达膝曾茧重胝,七日七夜,至于秦庭。鹤跱而不食,昼吟宵哭,面若死灰,颜色霉墨,涕液交集,以见秦王。”亦与子华之言同。所谓“莫敖大心深入吴军而死”,以《左氏》考之,即左司马戌也。戌者,叶公诸梁之父也。诸梁定白公之乱,不有其功而老于叶。其闻包胥之风而师法之欤?

邾文公之知命,楚昭王之知天道,惠王之知志,其所知有在于卜祝史巫之外者。禆灶言郑之将火,或中或否,子产谓“焉知天道”;梓慎言鲁之将水,昭子曰旱也,秋大旱,如昭子之言,亦非知天者也。故“圣人以人占天”。

鉏麑之于赵宣子,沐谦之于司马楚之,诚敬之感人至矣。商君载甲操戟,李林甫重关复壁,不亦愚乎!

《春秋》书灾异,不书祥瑞,所以训寅畏、防怠忽也。灾异,古史官之职。陨石六鷁,宋襄以问周内史。有云夹日,楚昭以问周太史。在汉则太史公掌天官,张衡为日官。我朝旧制,太史局隶秘书。凡天文失度,三馆皆知之。淳熙中,荧惑入斗,同修国史李焘,类次汉元鼎至宣和四十五事以进。荧惑犯氐,秘书丞蒋继周言:“氐者邸也,驿传宜备非常。”不淹旬,都进奏院灾。盖每有星变,馆吏以片纸录报,故得因事献言。自景定后,枋臣欲抹杀灾异,三馆遂不复知。甲子,彗星宫中见之,乃下求言之诏,则蒙蔽可见。壬申,地生毛,明年失襄阳。灾异其可忽哉!为人臣不知《春秋》之义,其祸天下极矣,叔辄所以哭日食也。

宋襄求诸侯而败于泓,楚灵卜得天下而辱于乾溪。《淮南子》曰:“侯而求霸者必失其侯,霸而求王者必丧其霸。”

臧孙于鲁曰:“国有人焉。”师慧于宋曰:“必无人焉。”襄仲于秦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有士五人,晋文所以霸也;有太叔仪,有母弟鱄,卫献所以入也;有赵孟,有伯瑕,有史赵、师旷,有叔向、女齐,晋所以未可媮也。曰“子无谓秦无人”,曰“无善人,则国从之”,国之存亡轻重,视其人之有无而已。舜有臣五人,武王有乱臣十人,殷有三仁,周有八士。之人也,始可谓之有。虞有宫之奇,项有范增,不能有其有矣。魏之窥吴,则曰“彼有人焉”;贾生言天下倒悬,则曰:“犹为国有人乎?”此皆以人为盛衰也。

隐公之大夫多不氏,犹可言未命也。宋昭公之大夫多不名,则说者不一矣。

《春秋》诛乱臣贼子,《左氏》谓“称君,君无道也”,《穀梁》谓“称国以弑其君,君恶甚矣”。安定先生曰:“是启乱臣贼子之言也,其为害教大矣。”

宗人衅夏之守礼,圣人遗化也。后世犯葵丘之禁者多矣,汉之刘辅,魏之栈潜,我朝之邹浩,守经据古,其有鲁宗人之风乎!

夫差之报越,其志壮矣。燕昭报齐似之,取其大节而略其成败可也。慕容盛之讨兰汗,其言曰:“免不同天之责。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君子犹有取焉,况吴乎!

周之大宝镇,《河图》、《大训》列焉。《易象》在鲁,《三坟》、《五典》在楚,周不能有其宝矣。然而老聃之礼,苌弘之乐,文献犹存。及王子朝以典籍奔楚,于是观射父、倚相皆诵古训,以华其国,以得典籍故也。区区一鼎,与怀璧同,其能国乎?

古之谋国者,知彼知己,如良医察脉,如善(奕)〔弈〕观棋,德刑、政事、典礼不易。“楚自克庸以来”,此晋臣之知楚也。“晋君类能而使之”,此楚臣之知晋也。皆以纪纲风俗知之。楚自邲之后,晋自萧鱼之后,精神景象非昔矣。

请讨陈恒之年,《春秋》终焉。夫子之请讨也,将以见之行事。请讨不从,然后托之空言。

杜氏注云:“仲尼之徒,皆忠于鲁国。”《史记》载夫子之言曰:“夫鲁,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此夫子之训也。

仲子有文在手,曰“为鲁夫人”。成季、唐叔有文在手,曰“友”曰“虞”。正义云:“石经古文‘虞’作‘生僻字’,‘鲁’作‘生僻字’。手文容或似之。‘友’及‘夫人’当有似之者。”

《艺文志》:“《春秋虞氏微传》二篇。”按刘向《别录》云:“虞卿作《抄撮》九卷,授荀卿。卿授张苍。”然则张苍师荀卿者也。《左氏传》汉初出苍家,亦有功于斯文矣。浮丘伯亦荀卿门人,申公事之受《诗》,是为《鲁诗》。《经典序录》:“根牟子传赵人荀卿子,荀卿子传鲁人大毛公,是为《毛诗》。”荀卿之门有三人焉,李斯、韩非不能玷其学也。《毛诗传》以平平为辨治,又以五十矢为束,皆与《荀子》同。

御孙曰:“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古之格君心者,必以俭。董仲舒《对策》乃谓“俭非圣人之中制”,公孙弘亦云“人主病不广大”,舒、弘正邪虽殊,而启武帝之侈心则一。

伯宗好直言而不容于晋,国武子好尽言而不容于齐,小人众而君子独也。汉士习于谄谀,而以汲长孺为戆,朱游为狂。晋士习于旷达,而以卞望之为鄙。君子之所守,不以习俗移也。

列国大夫之无君,晋为之也。会于戚而不讨孙林父,会于夷仪而不讨崔杼,会于适历而不讨季孙意如,君臣之义不明,而大夫篡夺之祸晋自及矣。《晋语》:赵宣子曰:“大哉天地,其次君臣。”然宣子能言之而躬自犯之。

寺人披之斩袪,芋尹无宇之断旌,其雠一也。披请见而晋文让之,无宇执人于宫而楚灵赦之,楚灵之量优于晋文矣。汉高帝之赦季布,魏武帝之免梁鹄,吴景帝之遣李衡,皆有君人之量。

楚伍参曰:“晋之从政者新。”谓荀林父也。士弥牟曰:“晋之从政者新。”谓范鞅也。一以丧师,一以失诸侯。《书》曰:“人惟求旧。”

以近事为鉴,则其言易入,申叔豫以子南戒薳子冯是也。告君亦然。樊哙谏高帝曰:“独不见赵高之事乎?”爰盎谏文帝曰:“独不见人彘乎?”

刘炫谓《国语》非丘明作。《传》言鄢陵之败,苗贲皇之为。《楚语》云雍子之为,与《传》不同。傅玄云:“《国语》非丘明作,有一事而二文不同。”叶少蕴云:“古有左氏、左丘氏。太史公称‘左丘失明,厥有《国语》’。今《春秋传》作‘左氏’,而《国语》为‘左丘氏’,则不得为一家,文体亦自不同,其非一家书明甚。左氏,王荆公以为六国时人。盖左史之后,以官氏者。”朱文公谓:“左氏乃左史倚相之后,故其书说楚事为详。”郑渔仲云:“左氏世为楚史。”司马公谓左氏欲传《春秋》,先作《国语》,《国语》之文不及《传》之精也。

臧文仲以玉磬告籴于齐,见《鲁语》。《容斋三笔·书博古图》谓《左传》无玉磬之说,非也。

《晋语》:伯宗索士庇州犁,得毕阳。及栾弗忌之难,诸大夫害伯宗,毕阳实送州犁于荆。毕阳之孙豫让,见《战国策》祖孙皆以义烈著,所谓“是以似之”者。太史公不书于传,故表而出之。

《晋语》:知宣子将以瑶为后,知果曰:“不如宵也。”弗听。知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通鉴》取此。《战国策》:张孟谈因朝智伯而出,遇智过辕门之外。智过入见智伯,曰:“二主殆将有变。”智过言之不听,出更其姓为辅氏。《韩非子》同,云更其族。智过,即智果也。二说之先后不同。

《楚语》:伍举曰:“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而远者距违。”注:“骚,愁也;离,畔也。”伍举所谓“骚离”,屈平所谓“离骚”,皆楚言也。扬雄为《畔牢愁》,与《楚语》注合。

《皇王大纪》:“景王二年,襄三十年。楚公子围至晋。晋赵武子鞅鸣玉以相。”按《楚语》:“王孙圉聘于晋,定公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盖楚昭王时,鞅者,武之孙也。今以王孙圉为公子围,以鞅为武之子,皆误。

古者,“孙以王父字为氏”。子产,子国之子,《国语》谓公孙成子,《左传》谓公孙侨。子产之子,始为国氏。致堂作《子产传》,曰“国侨”,非也。

《郑语》“依、生僻字、历、莘”。《史记·郑世家注》“莘”作“华”。《水经注》:“黄水径华城西。史伯曰:‘华,君之土也。’韦昭曰:华,国名。秦白起攻魏,拔华阳。司马彪曰:华阳,在密县。”《括地志》:“华阳城在郑州管城县南。”可以证今本之误。按下文“前华后河”,则上文当作“华”。

《晋语》窦犨对赵简子曰:“君子哀无人,不哀无贿;哀无德,不哀无宠;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味其言,见其贤矣。《史记》:孔子将西见赵简子,闻窦鸣犊之死,临河而叹。《索隐》云:“鸣犊,犨字。”《通鉴外纪》于周敬王二十八年书“简子杀鸣犊”,三十年书“窦犨对简子”,误也。

江端礼尝病柳子厚作《非国语》,乃作《非非国语》。东坡见之,曰:“久有意为此书,不谓君先之也。”然子厚非《国语》而其文多以《国语》为法。

古以一句为一言。《左氏传》:“子大叔九言。”《论语》:“一言蔽之曰:思无邪。”秦、汉以来,乃有句称。今以一字为一言,如五言、六言、七言诗之类,非也。

史墨曰:“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凶。”杜牧注《孙子》曰:“岁为善星,不福无道;火为罚星,不罚有德。”嘉定中,日官言五福太一临吴分,真文忠公奏:“汉之肇造,以宽仁得民,而不在五星之聚井;晋之却敌,以将相有人,而不在岁星之临吴。”

子产铸刑书,赵鞅、荀寅铸刑鼎,至邓析竹刑,则书于竹简矣。然《甫刑》云:“明启《刑书》。”其来已久。《汉·杜周传》“不循三尺法”,注谓“以三尺竹简书法律也”。朱博亦云:“奉三尺律令以从事。”《盐铁论》乃云:“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盖律书以二尺四寸简,举其大数,谓之三尺。曹襃《新礼》写以二尺四寸简。汉礼与律令同录,其制一也。

赵襄子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说苑·谈丛》云:“能忍耻者安,能忍辱者存。”吕居仁谓:“‘忍诟’二字,古之格言,学者可以详思而致力。”

“内有疑妻之妾,此宫乱也;庶有疑室之子,此家乱也;朝有疑相之臣,此国乱也。”管子之言,即辛伯之谂周桓公也。然管子能言之,而不能格齐桓之心。

朱子曰:“《左氏》之失,在以成败论人。”愚尝观蔡邕《独断》引王仲任曰:“君子无幸而有不幸,小人有幸而无不幸。”韩文公谓“君子得祸为不幸,而小人得祸为常;君子得福为常,而小人得福为不幸”,亦仲任之意。斯言可以正《左氏》之失。

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服虔云:“以其多文辞,故特举而用之。后世谓之‘孔氏聘辞’,以孔氏有其辞,故《传》不复载也。”正义谓:“孔氏聘辞,不知事何所出?”

“是谓一终,一星终也。”今俗语云“一匝”。《淮南子》:“以数杂之寿,忧天下之乱,犹忧河水之少,泣而益之也。”《文子》作“数集”。注:“杂,匝也。人生子,从子至亥为一匝。”俗语出于此。

或以益为皋陶之子。《列女传》:“睪子生五岁而赞禹。”曹大家注:“皋陶之子伯益也。”李邕为《李思训碑》,云:“睪子赞禹,甘生相秦。”“睪”与“皋”同。林少颖谓:“伯益即伯翳,其后为秦。臧文仲闻六、蓼灭,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使皋陶犹有后于秦,则文仲之言不若此之甚也。”《列子》:“夷坚闻而志之。”服虔注:“即庭坚也。”

嫠不恤纬,齐女有礼。漆室女忧君,况委质为臣者乎?《列女传》鲁漆室女。《韩诗外传》云:“鲁监门之女婴。”〇莒妇投纺,复其夫之雠,而不知有君,与不恤纬者异矣。

汉世祖罢郡国都尉,晋武帝去州郡武备,其害皆见于后。唐穆宗之销兵,则不崇朝而变生焉。故曰:“谁能去兵?”

刘知幾曰:“能言吾祖,郯子见师;不识其先,籍谈取诮。”邓名世曰:“春秋时善论姓氏者,鲁有众仲,晋有胥臣,见《晋语》。郑有行人子羽,皆能探讨本源,自炎黄而下,如指诸掌。”郑渔仲曰:“《世本》、《公子谱》二书,皆本《左传》。”

子皮曰:“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程子谓:“君子之志,所虑者岂止一身,直虑及天下千万世;小人之虑,一朝之忿,不遑恤其身。”

“庄公寤生。”《风俗通》云:“俗说儿堕地,未能开目视者,谓之寤生。”

黄池之会,王孙雒曰:“必会而先之。”吴、晋争先,雒之谋也,然不能救吴之亡。故《吕氏春秋》曰:“吴王夫差染于王孙雒、太宰嚭。”然则雒亦嚭之流耳。

晋有四姬,郑子产有男女辨姓之言。考之《穆天子传》,穆王有盛姬。盖周礼之坏,自王朝始,诸侯何诛焉?

叔向习《春秋》,为平公之傅,而不能谏四姬之惑,何也?曰:正己则可以格君心之非。叔向娶于申公巫臣氏,违母之训而从君之命。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自反而不缩,其能正君乎?先儒有言:“寡欲之臣,然后可以言王佐。”

季武子曰:“有叔向、女齐以师保其君。”公室之卑,私言于晏婴;杞田之治,仅及于侵小。师保固如是乎?

鲁用田赋。仲尼曰:“有周公之典在。”晋铸刑鼎,仲尼曰:“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周公之典,唐叔之法度,鲁、晋所以立国也。是以汉循高祖之法则治,唐变太宗之制则乱。夏有“典则”,商云“成宪”,周云“旧章”。

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或谓克己复礼,古人所传,非出于仲尼。致堂曰:“夫子以克己复礼为仁,非指克己复礼即仁也。胥臣曰:‘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盖左氏粗闻阙里绪言,每每引用,而辄有更易。穆姜于《随》举《文言》,亦此类。”

《晋语》:栾氏之臣辛俞曰:“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注:大夫称主。优施谓里克妻曰:“主孟啗我。”注:大夫之妻称主。《左传》医和谓赵孟曰:“主是谓矣。”魏戊曰:“主以不贿闻于诸侯。”此大夫称主也。齐侯使高张来唁公,称“主君”。子家子曰:“齐卑君矣。”主君,大夫之称也。《史记·甘茂传》:乐羊拔中山,魏文侯示之谤书。乐羊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战国策》: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鲁君曰:“主君之尊,仪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调也。”魏以大夫为诸侯,故犹称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