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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陆灿序
- 叶铭《周栎园先生小传》
- 卷一
- 卷二
- 卷三
『印人传』卷三
- 本章共 7.26 千字
- 最后修改于 2023-11-07
书秦以巽图章前
秦以巽渔,原名德滋,梁谿人。君以高阀负尤异才,少游马文肃公门,以制举业名,中年与华闻修诸君以诗名,晚岁谢去一切,惟自适山水间,莳花种竹,或与童子斗蟋蟀、调鸲鸰为戏,不问户以外也。君诗多香奁体,浓声之中别有清芬。书法颜褚,分君之才,足了十人。予癖印,锡山君尽出所藏,恣予择取,无所吝惜,因得见其手制,远追秦汉,近取文何,真苦心此道者,乃君殊不屑屑于此,自语予曰:此三十年前游戏为之者,今并净名经,亦不知所在矣。
书顾中翰印章前
顾中翰贞观,字华峰,一字梁汾,以中翰为名,孝廉端文公曾孙,夔州太守菲斋公孙,孝廉庸庵公子,以理学文章世其家,戏为图章,遂臻妙境,予与君为莫逆交,尝戏与君言:君文艺棋酒一时将去,以此让人,小存廉名,未为不可。君亦为予失笑,然君方究心经世大业,亦不可屑屑于此也。
书张江如印章前
张江如宗龄,梁谿人,张月坡嵋之子,月坡遴选制举业,极为同人所推。予泊舟慧山将两旬,月坡始从山左归,因为订交,因得见江如,江如方从其尊人学制举业最有声,旁及印事,亦臻妙境,予笑谓月坡:令子当为其大者,请勿事此。月坡首肯余言,然江如卒不能自靳也。
书陈朝喈印章前
陈朝喈瑞声,梁谿人,太守世泾公子,诸生,中侨也,世其家学,工为诗,尝以诗顾我于白门,及舟过慧山,始知朝喈亦戏作图章,固索之,乃得数方,叙次于左。太守公讳振豪,以名进士出守南阳,时唐藩好弄兵,所为多不法,南阳几不可问,急以上闻,乃反为所中,遂罹不测,久之,藩逆状露,公乃得释归。予过朝喈家,知朝喈以所居小地之半让之高忠宪公池,即忠宪尽节地也。朝喈守先人室庐,萧然池畔,歌咏自得,盖不愧清白吏子孙云。
书倪觐公印章前
倪觐公耿,梁谿人,云林后,十三龄时偶左足,少不良于行,君辄喜曰:吾双足尊矣。隐居水邨,借以谢客,萧然自适,真能以隐世其家者。余过梁谿,闻君精于篆籀,索得数章,君于余谱中独醉心于候官薛宏璧父子,余乃知君深心此道,非随人泛泛者,薛氏父子生于海滨,多为人所忽略垂数十年,乃为觐公叹赏,若此地下默慰矣。
书王文安图章前
王文安定,梁谿人,庚午、辛未间,顾寅钖自梁谿来白门,与予商榷选事,携有九龙社艺,予甚惊王人玉之才,舟泊慧山访之,久已身殉一邑矣。见其令子文安与其兄弟均有文名,乃文安独留心图章,似极醉心于元方、令和两君,予甚爱之,更留心于制钮,与漳浦样玉璇、毗陵张鹤千齐名,然自重其腕,不轻为人作,亦不易以示人也。
书袁曾期图章前
袁曾期鲁,吴门人。予老友箨庵太守公犹子行也。性沈实,时时从箨庵公问六书之学,故所作图章恒多正字。吴门自文国博开蚕丛于此道,顾元方、邱令和相继而起,顾、邱归道山矣,继国博一灯者,舍吾曾期其谁哉!曾期于予谱中亦心折侯官薛氏父子。
书须来西印章前
须来西仍孙,毗陵诸生,制举业为时所推,而尤留心六书之学,反复穷究,不得原委不止,尝笑世人不识字,辄欲操刀登作者堂,夫谁欺?!大小篆锺鼎间杂,夫人知之,夫人犯之矣。甲申之变,绝粒死,志士哀之。予过毗陵,庄澹庵史公出其手镌见示,并述其行谊。予因得叙次于后。
书袁卧生印章前
袁卧生雪,吴门人,梅村先生题其谱曰:“私印之作,莫盛于元人,如吾子行之论《三十五举》,溯源极流,后人用为指南。而吴孟睿、朱孟辨之流,杨铁厓、曲江诸公,咸交口推服,盖其人皆博雅通儒,深究六书三仓之学,而于印章见其一斑,非以雕虫篆刻为能事也。今人从事于斯者,往往侈谈篆籀,而忽略元人,正如诗家之宗汉魏,画家之摹荆、关,取法非不高,而致用则泥矣!卧生好学深思,精工篆刻,而尤于元朱文究心,吾以为三桥后当为独步。”予喜先生论印之确,故备录其语,不独为卧生也。卧生为文氏两叶之甥,故能精文氏之学如是。
沈逢吉
沈逢吉遘,娄东人。予未识其人,但闻年已望七矣,数十年来,工印事者,舍古法变为离奇,则黄子环、刘仲渔为之倡,近复变为婉秀,则顾元方、邱令和为之倡,然离奇变为邪僻,婉秀变为纤弱,风斯下矣。逢吉一以和平尔雅出之,而又不失古法,故其里中张彝令于《学山堂谱》中极推重之,梅邨、秋岳咸为许可,秋岳每语予曰:眼中之人毕竟以逢吉为正法眼藏,逢吉为名流所重若此,足以传矣。壬子春尽,栎下惰农书于红菱舟中,是日,目忽疼甚,遂误三字,逸二字,老态毕见矣,放笔一叹。
书吴颂筠图章前
吴颂筠明圩,一字虎候,梁谿人,诸生中最有声,留心撰著,笃志古学,仿《通典》、《通志》作《典林》一百四十馀卷,有杜、郑之备而去其繁,增其所为尽于前贤之论,颇有所衷诚,为大儒有用之书。予得竟观一过,惜无力为之梓行。颂筠盖不屑屑以制举名者,而制举业则大为时流所贵,每一榜发,所谓新贵者,竞乞其焚馀之稿,冒以行世,而其人辄大有声誉,世之读颂筠之文者,窃其一鳞片甲便亦布爪牙于盛云浓雾中,而颂筠则犹然一老布衣,蠖屈猥缩于席门土锉间,嗟夫!岂非命哉。沧桑后,颂筠弃去儒衣冠为野人服,不甚与人见,其所为古文词日益富,秘不示人,人亦无从物色之。予同年顾君修远馆颂筠家,令子天石师之,予因得交君,得少闻君行谊。君自谢儒服后,寄情篆籀,戏仿秦汉诸印,亦籍砉然金石声,少泄其拔剑斫地气耳,乃其所为图章,则已驾文何而上之。予过梁谿,从修远索得君旧作,叙次于后,展祝之馀,觉颂筠岳立岛峙之象,肃肃在吾目前也。
书张鹤千图章前
张鹤千日中,毗陵人。旧家子,学书不成,弃而学执艺。从蒋列卿学雕刻,鸟兽龟鱼之纽,比方汉人,多以牙与木为之,间出新意,赑屃蜿蜒之状,禺々欲动。以予所见,海内工此技者,惟漳海杨玉璇玑为白眉,予《闽小纪]》中称为绝技。鹤千亦何让玉旋哉!鹤千篆印全抚文国博,大为三吴名彦所重,家赤贫,有欲得其手制者,伺其食阙则携糗粮谋之,亦遂肯为人作,若窥瓮有少粟,则又挥不顾矣。方侍御邵村语予如此,玉旋年七十馀矣,此技恐终当属鹤千耳。
书吴仁长印章前
黄山吴仁长山常,往来白门、维扬间,与垢道人为儿女姻,而作印不规规模垢道人,亦笔性之所成,不可强也,其印甚多,余删其有纵横习气,聊存数方于后,仁长一字拳石,子万春,字涵公,亦能作印,即垢道人婿也。
书陆汉标印谱前
陆汉标天御,予尝笑近人于图章,高者至摹拟汉人而止,求其自我作古者未之见也。吴门人极推顾元方能肖汉,然拟议有之,未见其变化也。金孝章为予言,元方取汉印各为一类,既姓分之,如某人之印,某印、某印之类又各分之。印以单叶,薄侧理,既正窥之,复反视之,得一印即以某印合之,故往往不失古人意。予曰:此元方之所以为元方也。元方法汉矣,汉人又安得能前乎此者,如元方各为一类摹之耶?陆汉标以予言为是,故作印能运以己意,能运以己意而复妙得古人意,此汉标之所以传也。
书林晋白印谱前
林晋字晋白,闽蒲田人,予因宋去损招晋白在百陶舫。晋白善镌晶章,既工又甚敏,尝为予言,镌晶章易事,而人难言之,高自造作耳,然晋白好酒,醉后纵横任意,虽一往有奇气,而当其意到神来时,目乃不知有晶,故往往多惊坏其纽,坏则匿之,辄出囊中钱易他晶以偿,予知之,独不令偿,曰无纽更自佳,但须平其倾欹,雅胜纽也。然公为他人作则不可。曷止少饮,晋白曰:不饮则腕殊无力,奏刀遂惛惛有俗心,于是饮如故,得钱别易晶以偿如故,人笑之,予以此多之,惜哉,予未出闽而晋白卒,或云卒于酒。
书薛宏璧印章前
宏璧名居瑄,其先盖闽之晋江人,后籍侯官。予之遇宏璧也,宏璧已七十馀,先是侯官有以图章名者,为蓝挥使,知予癖此,致数方来,颇惬予意,已复以数方命之,益复工,后有见者曰:此非挥使作也,宏璧作也,今宾主乃不遇何中郎将耶!因以一章试宏璧,其工如挥使,而章法、刀法又无小异,窃讶之,乃召致宏璧询其故,宏璧恂恂不竟,言已,乃为予作数十方,间尝过予节松堂,泫然泣下曰:瑄老矣,工此技垂四十年,顾无一人知瑄者,家贫无从得食,借此饱妻孥,日坐开元寺肆中,为不知谁何氏之人奏技,来者率计字以偿,多则十馀钱,少则三数钱一字,体少不正,尚命刓之,如此垂数十年,不意今得之公。语毕复泣下,点点沾所镌印上。已乃晤宏璧子穆生,铨侯官诸生,其癖印章似宏璧,而体制如之,后予去闽,宏璧遂作古人,从闽中续寄者,皆穆生作,今谱中所作皆其父子撰,予不欲辨世,固有能辨羲献者,予独叹承平之日,何主臣、吴午叔、朱修能诸君以此技奔走天下,士大夫皆以上宾事之,跽奉金钱,得其一章喜挂于睫,而诸君益复傲昵其间。以予论宏璧之技,直入秦汉人室,远出诸家之上,而名不出里巷,致日坐肆中,受不知谁何氏之揶揄,岂非命哉!闽人以宏璧之遇予,如会城之江瑶池,得予而显,嗟夫!予何足以重宏璧哉!会城江瑶池予别有纪。
书黄子环子克侯印章前
漳浦黄子环枢,以图章名,凡金石典册,靡不精研,辨证其谱名《款识录》,在闽署为予作百十方,予既为专谱,序而传之矣,其子克侯名炳猷,与沈鹤生使君善,鹤生亦善印,每有镌事,与克侯互相订正,一印成,即系一说于上,皆有隽永之旨,亦镌行于世矣。漳浦黄先生绢素箑之上所用图章,咸出子环手,刘渔仲以此道名,而其源实出于子环,后程穆倩出,因子环而变之以雅,世人遂但知有穆倩,并渔仲亦不知之,况子环耶!铨次子环父子作于后,克侯手笔如其父,予遂不复分列之。子环七十馀始殁,克侯尚壮时,出游吴越间。
书陶石公印谱前
陶石公碧,晋江人。尝从江高臣学印章,而固不拘拘高臣一家,尚气谊,远自丹霞顾予金陵,值予罢官,时薗次方守湖州,慕石公,招之,甫至,而薗次亦罢官,石公寄语予曰:钝秀才所值如是,吾将不复出矣。
书杨叔夜印章前
杨叔夜玉,闽之长汀人。以孝行为乡里所推,诗文皆能独出己意,汀士多从之学,黎司、李鬼曾、郑大令健也辈,出皆其门,晚以明经作教南靖,以文字交于予,不甚留心于印章,偶一为之,遂臻上品。予在系所,愧曾来顾,出一印,镌眉山句“走马联翩鹊噪人”,云杨夫子以此兆公也。不三日,予蒙国恩生还,至今感其意,予所得叔夜印最多,患难中散失殆尽,惟馀数方,叙次于左。
书吴平子印章前
莆田吴平子晋,初作印多用莆田派。莆田人宋比玉者,善八分书,有声吴越间,后人竞效之,至用于图章,古无是也。平子从予游,见其所藏铜玉章及日今名印谱,遂一洗其旧习,久客都下,名重一时,平子豪于饮,每当风日晴好,策蹇从一童子醉游西山,竟日忘返,儿子浚从都门归,云平子娶妻生子,老在燕市,酒徒不复忆故乡矣。
书林公兆印谱前
公兆林熊,莆田人。久弃家游吴越间,住醉李最久,予因醉李彭孝先司李识之,孝先,予同门友也,以故为予致公兆刻印最多,后公兆游齐鲁间,取妇东莱,过青州与予盘桓,久之得其手制益伙。公兆为印动以汉人为法,不妄奏一刀,诗画及分书皆楚楚可人。闽自海上乱,文人墨士多有避地不能归,如平子、公兆辈者不可枚举,可悲也夫。
书吴秋朗印章前
吴秋朗晖,闽樵川人。予丁亥自维扬量移入闽,阻寇樵川者八阅月,日从事雉堞间,樵在万山中,四方玩好之物不入士人闻见,士遂无他好艺纷悦其心志,间有五七字投余者,余辄磨质墨答之。予为刻万山中诗,至今姓氏咸朗朗在予意中,垂廿馀年。秋朗见馀于白下,予在樵固未识秋朗,尚少耳,故未能见,非失秋朗也。秋朗能诗工画,行楷亦多逸致,印章好仿文何,樵在万山中,士无他外好,而秋朗多技如此,讵不异哉!询秋樵士知郑胎圣伦、杨凌飙翰龚而雅宜邓生公林,久化为异物矣,见秋朗不胜并州感也,因摘其图章一二附谱中。
书吴尊生印谱前
六书之学亡,赖摹印尚存其一体。予嗜此最癖,廿年来致此亦最富,然见他人所有配合奇称,如天位地设者,顾予名字不如是,憾不移易以就之。逢人大索,不知生平能著几两屐也。倪鸿宝太史尝诮今之为时艺者,先架骸结肢,而后召其情。予谓今之为印章者亦然,日变日工,然其情亡久矣。予今年再入榕城,得吴尊生手镌数方,盖真能自致其情者。篆籀之学将赖尊生以传,大江老人常称尊生工词,箬茧生亦为余言:尊生自为乐府,譬阮度之呜呜自适也。古学幸留于今日者,篆籀在图章,律吕在出曲耳。观尊生所为,其有微尚也夫。尊生名道荣,新安人,今家于闽。
书顾元方印章前
顾元方,吴门人,亦字元芳,旧字不因。吴越人但知为元方,而不能举其名。予家有一印曰“顾听篆”,类元方,意即其人,而群以为非,后秦以巽以元方所临汉章谱相示,乃知果听也。元方为印直接秦汉,意欲俯视文何者,予索其谱于吴门,一目不识丁之子,守其数十方,谱贵于拱璧。予以其中有予友万年少跋语,欲购之,其人便索多金,及予再索,则非百金不可,予乃叹吴儿之狡狯真不可语也。后从他所购得百馀方,乃大胜吴儿所藏。袁箨庵幼与元方同学,语予云:元方性好洁,室中器具皆有别致,家贫,赖治印生活,垂老不能博一博士弟子员。亦足悲矣。
书邱令和印章前
邱令和文,吴门人,令和作印全仿顾元方,几几乎神似矣。元方吾不得而见,令和固余同时人,予亦未之识。辛卯春,予托从兄禹图走吴门,市佳玉,命周尔森父子尽仿汉玉作纽,篆文虽出令和手,然实尔森父子碾成,今但以令和著者,以尔森父子不知篆籀,不足书也。令和所篆,其纽之佳者,予患难中尽为他氏有,予尝讽人好篆勿镌之好玉、好冻上,以此,其为予作之外,皆得之九龙秦以巽先生。
书不知姓名一印前
丁亥之秋,秋馀量移入闽,至梁谿,客有投我以此印者,不知客为谁或谁何氏,浼客作以贻我耶,顾其刻则甚工,恶篆日来,而此君终不可见,二十馀年徒往来于胸而已,时复自解曰:秦汉人铜玉章传世者比比,一无款识,又安能知其谁作。予先是闻昭阳李映碧有不知姓名录,载前人有姓著而名亡,名著而姓逸者,以字行而无名者,并无名姓者,心极慕之而未见其书,因笔之《书影》中,映碧感予意,即以此录寄我,约千叶钞本也。予力不能为之梓,因命儿子录之,以录本归映碧,而存其原本,恐录本有误字,映碧可自为订正也。何时晤映碧遂添此君于中。或曰:公固云秦汉人印不知姓名者多矣,何独载此君,然君固子意中往来之人也,焉得不载!
书汪宗周印章前
自何主臣兴,印章一道,遂属黄山,继主臣起者,不乏其人,予独醉心于朱修能,自修能外,吾见亦寥寥矣。歙人汪宗周高京,颇以此自负,予录其一二于后,使世知主臣之后继起者如是也。(书中屡次推重朱简,但正文并无小传,不知何故。此处言黄山而非言黄山派,而前却明确是“莆田派”。)
书姜次生印章前
姜次生正学,浙兰溪人。性孤介,然于物无所忤,食饩于邑,甲申后弃去,一纵于酒,酒外惟寄意图章。得酒辄醉,醉辄呜呜歌元人《会稽太守词》。又好于长桥上鼓腹歌,众环听,生目不见,向人声乃益高。每醉辄歌,歌又必《会稽太守词》,不屑他调也。方邵邨侍御为丽水令,生来见,谓侍御曰:公嗜图章,我制固佳,顾为公制数章,正学生平不知干谒,但嗜饮耳,公醉我,我为公制印,公意得,正学意得矣。侍御乃与饮,醉即歌会稽太守词,于是侍御得生印最多。侍御署中酿亦为生罄矣!一夕漏下数十刻,署中尽熟寐,忽剥啄甚,侍御惊起以为寇且发,不则御史台霹雳符也。惊起询,则报曰姜生见侍御,遣人谢曰分夜矣。请以昧爽,生匉訇曰:事甚急。侍御以生得他传闻意外也,急趋迎之,执手问故,曰:我适为公成一印。殊自满志,不及旦,急欲令公见也,事孰有急于此乎!遂出掌中握视之,侍御乃大笑,复曰:如此印,不直一醉耶!于是痛饮辨明而去。去又于桥上歌《会稽太守词》,桥侧饼师腐家起,独早竞来听之,谓此君起乃更早,遂已醉耶,生意乃快甚。生无妻无子,常自言曰:曲蘖吾乡里,吾印必传,吾之嗣续也,吾何忧。别侍御返里,年八十卒。辛亥秋侍御以生所为印示余,予入谱复隐括,楼岗太史述生事录之于前。侍御曰:每展玩生印,觉酒气拂拂从石间出,生歌《会稽太守词》声,犹恍惚吾耳根目际也。
李箕山
海陵李箕山颖,予闻其名于程穆倩老友,纪憨叟以其谱见寄,题其册曰:箕山工诗画,少精篆籀之学,考古金石之文,多人所未见,深思穷研,豁然有得,固点画刀法之妙,洞微穿穴,人巧极而天工出,至于性情,高澹超然,尘俗之外,尤不可及,观命名可以知其人也。予因得而叙次之。
附:印人姓氏
- 朱修能,简休宁人 姜羊石贞,金华人 吴午叔正阳,休宁人 胡全子其孝,休宁人
- 吴亦步,回歙县人 何不违通,太仓人龚坤 丁秋平良卯,钱塘人
- 陈古尊雷,杭州人 朱石臣 归文休昌世,昆山人 王叔卿梦弼,歙县人
- 张平宪 汪徽,婺源人 汪先之铦 程稚昭晋
- 陈文叔宾,仁和人 施大千万,钱塘人 陆仁父惠,仁和人 丁元公,钱塘人
- 胡克生浈,钱塘人 俞企延时笃,钱塘人 高培宗治,仁和人 马白生麟,仁和人
- 范若倾颖,仁和人 黄素心璞,钱塘人 全君求贤,钱塘人 李考叔颖,仁和人
- 周仔曾廷增,会稽人 胡兰渚馨,山阴人 刘渔仲履丁,漳浦人 罗宏载绅,会稽人
- 王纶子言,休宁人 陈元水上善,嘉定人 陈简侯枚,钱塘人 汪无波如,休宁人
- 倪师留越名,江宁人 张雪鸥我法,武进人 孙竹民吴,秀水人 何大春延年,桐城人
- 马西樵骏,山阳人 顾子将溥,钱塘人 葛南闾潜,华亭人 祁天璧
- 毛子霞会建,武进人 范西汉 方彦博云施,桐城人 米紫来汉雯,顺天人
- 李石英文甫,金陵人 方东来云冉,桐城人 文甫 甘寅东旸,秣陵人
- 范潜夫 洪元长,武林人 王灵长人龙,钱塘人 魏楚山植(一字伯建),莆田人
- 钱燕谷昌祚,武进人 徐虎侯寅,秀水人 吴不移宁,宣城人 徐东皋光,苏州人
- 李渭珍瑛,江宁人
绘事图章,皆先大夫所笃好,而好图章微异,记先大夫自自用图章外,凡名人镌制,有得其印者,有得其谱者,更有印与谱俱不可得而亦必多方搜索,从人印数章或数十章以归,错列之册子上,时时展玩不释。至举生平著作一切焚弃后,人有以文字请属者,先大夫多不之应,惟爱玩图章不少异,因更取前之所集,依人为类而鳞次之,各识其概于首,一如《读画录》之传其人之家世、之里第,所自订交,与夫染翰之时、之地云者,但录成于未焚书之前,而传成于既焚书之后耳。然一以人未全而得全其书,一以书得全而未全其人,正复相等,不孝在浚,从卷册累累中手自缮录,敬而登之梓,后之君子其亦知先大夫谢绝文字因缘时,犹不忘情笔墨若此乎!呜呼,先大夫是时固以随手笔记自娱乐,不复作文字观,而数月之间遂成一书,若此使先大夫得至今日,触绪俯仰,抒写胸臆,即可谓《志林》、《说部》之编者,当不知其几矣,而遂绝笔于此焉,能无感痛于中肠也乎。
康熙岁次癸丑清和不孝男在浚记于读画楼之庐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