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士多奇情，往往不得吐。相遇素心人，一日可千古。
口占赠李复堂
最后修改于2025-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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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楠儿四首 楠儿以廿六年八月二十八日晨七时殁于无锡
我有万斛泪，贮为忧时沥。何知仓卒间，翻缘爱子滴。汝体虽素弱，此病祇朝夕。中间况已愈，书画亲襞积。朋侪来探视，谈笑如平昔。忽焉变呕吐，闷气横肝膈。吐虽不甚多，元气暗抛掷。半夜值戒严，医药两无获。坐视病渐危，束手竟无策。临终苦呼母，怕母泪沾臆。佛号唱数声，送尔归冥寂。眼前惑然疑，晴天来霹雳。不分汝竟死，气绝犹抚摩。四体渐僵直，不返当奈何。忍痛备棺衾，衣服袍袜靴。平生汝所好，拉杂堆一窠。此是最后恩，有力敢言多。挥泪强细视，盖棺事则那。季父送汝行，寄彼惠山阿。吾力能葬汝，沪墓碑欲磨。魂魄无不之，时时尚来过。吞声不成哭，痛绝聊一歌。汝死前二日，汝母病忽剧。循床汝涕流，恐惧生死隔。谁知久病母，尚负哭子责。汝哭母则闻，母哭汝岂识。苍鹰攫黄鸟，迅捷不可测。汝死实似之，变化真顷刻。我心几欲裂，我气几欲塞。恐增汝母伤，酸泪屡强抑。使汝不早慧，操行或失德。父子恩难深，痛不若是极。苍天既难问，拊膺长太息。弥天掀浩劫，岛国来虾夷。首祸芦沟桥，播毒申江湄。屈指五十日，杀人遍城池。沙场赴国难，义死固不辞。老弱与妇幼，惨戮竟何为。铁鸢尤肆虐，巨弹常妄施。城市变瓦砾，人畜成肉糜。一弹千百人，死者知是谁。残尸无人收，徒饱豺犬饥。来日真大难，何人不自危。汝死胡非福，得免身手离。此理然不然，聊用杀我悲。
夔巫道中
千寻壁垒势峥嵘，险扼东川第一程。暮雨连天沉日色，秋涛卷地作雷声。灵旗飒爽巫娥庙，砧杵萧森白帝城。虎豹当关肆横嚼，谁将凋敝恤民生。天然形势固金汤，落日孤城暮霭苍。一代阵图名赫奕，四山云雨梦荒凉。谁赓骚客新词赋，莫问诗人旧草堂。且喜片帆风力顺，扁舟安稳下瞿塘。
舟中杂诗
佳水佳山画不如，客怀全仗酒消除。寒江日落人家远，时有小船来卖鱼。叉系生涯水作田，全家都住白鸥边。女儿经惯风波险，也解江头弄画船。
味莼园赛珍会杂咏七首
白罗帕子绣芙蓉，兜卖人前晕玉容。三字温存做好事，语音清脆是吴侬。酣紫娇红贮碧筠，茶阑酒幕小逡巡。不看花面看人面，珍重罗巾扣一轮。罗袜弓鞋小婢扶，阿谁人引出迷途。盘旋宛似穿珠蚁，狡狯嗔他八阵图。万能电气倡西欧，火灶风铃太自由。蓦地忽闻狮子吼，教侬一步一回头。昨宵半臂喜新添，不薄吴绫与越缣。莫把侬身比屋宇，壁衣才罢又窗帘。纤手亲调一饼茶，春风开遍自由花。可怜淹断蓝桥路，玉杵琼浆莫浪夸。相逢我欲唤真真，心里秾春亦夙因。最是低头佯不见，却来帘底暗窥人。
满江红 送往古北口者
如此乾坤，当慷慨、悲歌以死。君不见、胡尘满目，残山剩水。万里投荒关塞黑，几家子弟挥戈起。问江淮、若个是男儿，无余子。且按剑，从新誓。岂肯洒，英雄泪。纵天真亡我，死而已矣。叱咤风云惊四海，凭君一洗弥天耻。细思量、三十九年前，伤心事。一息尚存，应未忘、匹夫之责。天下事、危如累卵，万千苦厄。患难迫人当大任，鞠躬尽瘁吾何惜。看中吴、当日小周郎，匡时策。尽汝力，完天职。心不死，血终热。念江山信美，旧时踪迹。尝胆卧薪师勾践，冲天奋翼怜萧特。补金瓯、誓我十年期，书诸褶。刀汝宁忘，古北口、旧时威力。人尽说、青龙十八，能摧强敌。奋勇不知身近远，一挥■见膻腥碧。更相期、还我旧山河，驱锋镝。才转眼，成陈迹。从此后，无消息。竟坐令英名，废于一日。谁使回头还自杀，然萁煮豆锅中泣。汝原知、枝叶本根同，煎何急。眼底全非，嗟何处、旧时城郭。更难忘、水深火热，五年耽搁。山海关前风雪涌，石头城里弦歌作。待凭谁、收复好江山，锄元恶。有张禹，无霜锷。有伊尹，藏岩壑。任分崩离析，疆圻荒落。天使吾徒空碌碌，缁尘历尽还京洛。看抛家、游子不能归，辽阳鹤。唐室中兴，吾长念、当年李郭。眼前惟、包羞降虏，怀惭投阁。将相雄才当世少，乾坤正气凭谁作。笑谈间、鼙鼓早收京，除奸恶。吾勇士，拼锋锷。吾志士，在沟壑。愿疾呼而起，敌心惊落。安史纥蕃何足惧，王师早已陈河洛。岂贪图、十万系腰钱，扬州鹤。
临江仙 方密之江天晓雾图
霭霭山河春欲尽，眼中无复西东。未能收拾苦匆匆。炮庄先托钵，药地入天雄。咫尺画图重认取，依然粉碎虚空。人间恨事古今同。情知落墨处，泪与一般浓。一发青山愁万种，干戈尚满南东。几时才见九州同。纵教空世事，世事岂成空。胡马窥江陈组练，有人虎帐从容。王师江上镇相逢。九原翁应恨，世上少豪雄。
浣溪沙 一月二十九日
夜半传闻调戍兵。居然不与结城盟。前头闸北已分明。炮火沸腾群众血，枪声激动万家情。仰天一笑泪纵横。叩马书生语若何。东窗细雨晚来多。我师昨夜渡浏河。四尽到头知不取，六如破胆已成和。南天关险好经过。
木兰花慢
过关人怪问，此老父，是耶非。想生是英豪，死为雄鬼，不愧神只。当时事，今未见，但窥江、湖马疾如飞。只道和戎无奈，偷营有计谁奇。书生咄咄泪沾衣。报国愿终违。对江上安亭，堂中素屦，墓草离离。知己若逢地下，说人间、近事更堪悲。约与使君明日，虔诚先拜灵祠。阿黄吾弟畜，一掉臂，出南州。算同学少年，轩眉怒目，肥马轻裘。登高处，谁识汝，只眼中、无物是曹刘。风景未殊异代，山川早染新愁。消忧。且上酒家楼。好句弟先酬。待说与村佣，留题素壁，莫便归休。海隅有人问我，道近来、狂饮尚如牛。何事令吾能喜，除非日落东头。
减字木兰花 赠刘宝全，先一夕听奏博望坡鼓词
白头人在。岁晚相逢风雪外。行理匆匆。烽火年年照海东。长歌博望。虎斗龙争成绝唱。檀板零丁。又见人间柳敬亭。谭喉汪齿。一部梨园兴废史。白发歌王。为我从头述教坊。未惭死友。说到知非才住口。四十年来。谁识词坛有霸才。
鹧鸪天 江小鹣招游灵谷寺，遂至孝陵
陵谷千年几暮鸦。人王佛子两无家。旧时绿鬓惊华发，今日红梅傍菜花。初月上，晚烟斜。眼中老树尚槎枒。丈夫敢忘功名事，肯向东陵学种瓜。弱宋强唐仗一关。终南山下即长安。飞扬跋扈人何在，痛饮狂歌汝已还。烛影当，酒杯寒。相将今夕更凭阑。望中应惜西湖好，不作开天乱后看。浮海迢遥岂所期。归求诸己得余师。离杯潭水难为喻，高咏杨花尚有辞。千万语，两三卮。壶中消息几人知。蓬莱此去真成别，惆怅河梁苏李诗。换却桃符对一杯。无端悲愤上心来。万言纵有平戎策，三箭终难奏凯回。争议论，胡疑猜。恩牛怨李费安排。明朝应被湔除尽，莫似今年百事乖。
点绛唇 视绳弟军中
烈日烧空，柳阴多少闲人语。清凉如许。未忍消停住。密布浓云，应作倾天雨。通光路。我来视汝。柳叶轩轩舞。博浪一椎，何尝欲杀秦皇帝。当初眼里。只有韩而已。亡命下邳，炎汉因之起。伤心地。徘徊故里。应悔私刘季。柏已参天，千年还傍君侯墓。艰难国步。谁向君侯诉。欲乞侯威，下拜精忠树。风雷怒。一时大雾。隔断门前路。无降将军，冲冠一怒安吾土。战旗开处。战士皆欢舞。慷慨而前，壮气吞雄虎。堂堂去。吾何惧汝。藐尔穿墙鼠。一发江南，笛声吹老愁怀抱。柳丝环绕。飞絮知多少。愿汝归来，愿汝归来早。百灵庙。连天衰草。塞上风光好。鸭绿潮寒，奔流不尽酸辛泪。雄关衣被。尺寸伤心地。一别辽阳，五度春秋矣。沉沉睡。白山黑水。我欲呼之起。
沁园春 论词，示梦野
弟学词乎，今日而言，岂同曩时。算花间绮语，徒然丧志，后来柳贺，搔首弄姿。叹老嗟贫，流连光景，孤负如椽笔一枝。自南渡，始天生辛陆，大放厥辞。于戏逝者如斯。念转益多师吾所师。便白石扬州，遗山并水，豪情逸兴，并作雄奇。天下兴亡，匹夫责在，我辈文章信有之。如何可，为他人抒写，儿女相思。欲问东坡，人海一身，其何可藏。想平生抱负，使君与操，几亲戎马，犹复登坛。气夺三军，才吞五岳，岂惜讥弹盛孝章。凌云笔，如万流奔赴，推倒瞿塘。古人莫笑余狂。看旧日文场今战场。便挥毫扫荡，已成斗士，或诽李杜，或薄苏黄。直废周秦，无论汉魏，不是吾侪孰主张。三千载，只精灵未泯，尚吐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