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

[近现代] 聂绀弩

这头高便那头低，
片木能平桶面漪。
一担乾坤肩上下，
双悬日月臂东西。
汲前古镜人留影，
行后征鸿爪印泥。
任重途修坡又陡，
鹧鸪偏向井边啼。

最后修改于2025-09-13

杂诗其三

百里谁云远，行人足已茧。县知百里外，天地一水限。人情殊温凉，风俗异寝饭。蛟鳄守长津，未容轻觇矕。或闻此间乐，西向而笑粲。

惘惘上岗顶，已履岗下路。岂谓强跻攀，百里亦缓步。风飐旱墨莲，翻翻如有诉。昔日生园林，而今生冢墓。悲思岂无端，惘惘知何去。

千里阴且雨，云沈未高洒。幽兰萎泥淖，荆棘遂满野。乌鸦时一噪，黄鸟固已哑。漫漫望行路，寂寂无车马。因循岁向晚，流景难重假。索居类囚人，卧数梁上瓦。惴惴有不测，临风孰与写。

小儒穿窬来，直入古人室。搜箧如发冢，诗书一掊掘。峨冠试其颠，珠履反著袜。危坐亦俨然，甫步即踣踬。手行犹自喜，谓据造化窟。携归睎巨价，廊前列一一。汉瓦细磨光，周彝新上漆。我见笑且骇，坚壁不敢出。布袄与瓦坛，好护自家物。

有客得新盘，盛以肥豚肉。陈皮杂大蒜，一一煮烂熟。劝我试一脔，渠亦皤其腹。颇效洛豪士，饮啖恣所欲。旧碗我自珍，已惯餐脱粟。晨起摘园蔬，当令颇鲜绿。不足宴贵客，徒使增觳觫。愿客且勿嘲，君子各行独。

一叶丹枫百代催，因君寸意未成灰。题红独下秋风泪，不忆残春听落梅。

我欲观沧海，登楼挹晚霞。赪波千顷荡，微月一舟斜。流散原何憾，蹉跎未用嗟。共君舀长勺，归去煮新茶。

秋气日淩冽，我犹耕野中。畦生三尺草，蔗响一朝风。释耜坐荒埝，瞻禽游远空。悠然白云逝，会合几时重。

云屯大泽隐风雷，归卧蛮江寂寞隈。壮岁躬耕非失意，清时奏雅未须才。能炊剑首黄粱熟，有分楼头竹叶开。许我相从花外路，笑看新渌荡春回。

罗帏绣幄护千花，零落依然向海涯。今岁东风真解事，不教花信报吾家。

眼中流辈暂纷纭，佳士高情久愈新。雨晦灯昏成此聚，十年今夕见斯人。山河经手閒閒改，誉毁无心故故亲。破釜鱼生真好事，莫教残醉误芳辰。

栀子香深隐暮鸦，半山迟雪丽明霞。向来开谢何曾在，直到逢余始是花。